知道科恩在机要会议室对总参谋官面授机宜,自己不便打扰,所以四位身负使命的皇妃先在花园里游玩。差不多在一个钟头之后,才来到防卫严密的皇家会议厅。

刚进大厅,四位皇妃就看到一幕很罕见的景象。总参谋官、总联络官,还有他们的两个心腹手下,正坐在通向二楼的楼梯上呆,可以并行五人的宽阔楼梯让这四个肩扛将星的人一坐,都给堵住了──这情景让大家觉得很奇怪。

那两个准将军衔的手下就不说了,总联络官玛法也不说了,他们三人是到哪里都可以坐下来的。但行事一向缜密、规矩的总参谋官就不同了,他是一个强调举止符合身分的人,现在怎么也这样随便的坐在台阶上?如果累了的话,旁边的走廊上有很舒适的坐椅。

再看看,几个军容整齐的将军脸上的表情都一样──双眼看著脚下,外加神情恍惚。

“姐姐,他们是不是被夫君骂?”凯丽用羽扇掩著嘴,低声问:“看看他们,好可怜。”

“应该不是。”菲琳心里何尝不是有同样的疑惑:“看起来不像是挨骂。”

如果是在往日,有哪个军官挨了科恩陛下的骂,他早就冲去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了。况且总联络官阁下从来不怕被科恩陛下骂,就算是被修理,他的表情不是笑嘻嘻,就是惨兮兮。

“既然不清楚,我们就问问好了。”迪尔也想不通,于是就提议:“这样会不会直接了点?”

碍于面子,在其他三位皇妃还在考虑怎么开口的时候,温丝丽皇妃已经缓步走上前去,而那几个将军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想得那么出神,居然连皇妃来到身前都不知道。

“几位将军。”面带微笑,温丝丽皇妃轻声说:“我想上楼。”

“啊?”总参谋官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连忙站起身:“原来是温丝丽皇妃,皇妃晚上好。”

“大家怎么都坐在地上?”温丝丽看似随意的问:“台阶很凉,坐久了对身体不好。”

“啊……没事。”总参谋官跟总联络官对看一眼:“几位皇妃请,我们告辞了。”

说完,几个家伙向皇妃们行了礼,借口有事先跑掉了。

“真是奇怪呢!”凯丽皱起眉头:“从没见过他们这样。”

“或者是跟战事有关……”温丝丽猜测。

“不管了,我们还有自己的事呢!走吧!”迪尔招呼大家向会议室走去。

机要会议室里,科恩跟乌鸦相对坐在圆形会议桌边,科恩面前一杯红酒,乌鸦面前一杯白水,看上去都在想心事,而白影就安静的站在落地窗边。

“这是怎么了?”看到这样的景象,一向严肃的菲琳也止不住笑了出来:“外面有四个人失魂落魄,这里也有两个人呆……”

穿著一身盔甲的乌鸦立即拿起头盔戴上,站起身,向几位皇妃微微欠身以示礼貌,随后就站到一旁去。虽然在旁人看来,这个礼节没有恭敬的意思,甚至可以说是失礼到极点,但皇妃们都郑重的向乌鸦还礼,她们知道,这对乌鸦而言已经是了不起的进步。

“你们来了,快请坐。”科恩向妻子们点著头:“我呆的原因跟那几个家伙可不一样。”

“不一样?”心直口快的凯丽一边落坐一边问:“他们怎么了?”

“关于军事安排大家都知道,但眼看三天的时间就要到期,参谋部做出的计划却能让我笑掉大牙,所以嘛!”科恩长呼一口气:“我就帮他们出出主意,指点他们一下。”

“指点的结果也太令人费解了吧!”迪尔接过话:“他们都坐在楼梯上呆呢!”

“我的办法不走常规路子,属于猛药,他们想消化下去就需要时间的。”科恩向迪尔眨著眼睛:“如果他们能领会到我的思路,不但是眼下的计划,以后的计划也会做得很好。”

“关于军部未来两年的任务,我们也私下讨论过。结论是战争生的话,对方意志不可低估,任何正常的办法都很难做到。”菲琳评价说:“夫君所说的猛药,大概是很离奇的办法。”

“所谓剑走偏锋,就是这样了。”科恩笑笑,没有直接回答。

“这样说起来,军部在两年内达到夫君的目标没问题了吧!”菲琳问:“既然没有问题,夫君你又是为什么呆?还连带乌鸦阁下也在呆?”

“只是想到一个问题,我们在思考而已。战争始终是战争,会死人的,不但会有很多军人死去,更多的苦难其实是老百姓在承担。”科恩伸出手来,拍拍桌上的一份公文:“我一向讨厌轻贱别人的性命,但在这个计划制定之际,我心头却很不安……这样的我,不也是在轻贱别人的生命?虽然他们不是斯比亚的国民,但他们却没得罪过我。”

“夫君……你难道是在怀疑自己?”凯丽担忧的问。

“奇怪吗?我以前从不怀疑自己,从不怀疑……而当上皇帝之后却生这样的情况。”科恩拿起酒杯:“以前常常在想别国的皇族成员为什么会那么奇怪,整日里欢歌纵酒,更有喜欢废糜淫乐的人……现在总算是有些体会,不外压力太大麻醉自己而已。但我宁愿去怀疑,宁愿去苦思,也不想迷迷糊糊的过日子。”

“听到夫君这样说,我很高兴,真不愧是我们的夫君。”菲琳微笑著说:“愿意把这个问题说出来吗?我也想思索一下。”

“这问题很简单,我们到底……”科恩浅尝一口红酒:“为何而战。”

乍一听,这个问题似乎很简单,在坐的人知道科恩在将来要干什么,至少都知道一部分。可把问题往深里想一点,却觉得很不好回答,以至于大家都楞住,一时没人说话。

“难道……”片刻之后,凯丽看看身边的姐妹:“夫君不是想以当上一个疯子为战争目标?”

“那只是一个比喻,我现在思索的是这一切的根源。”科恩笑笑:“当然,不管是不是想得通,我征战的脚步绝不会停下,任何事情也不能动摇我的决心。但这毕竟只是我一个人的想法,为了我一个人的意愿而让那些无辜的人承担苦果,我心里很不安。”

虽然科恩不承认,但妻子们还是知道夫君心里并不只是怀疑和不安那么简单。而且从态度上看,科恩这次非常认真,这就证明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他很久了。

“那么,夫君心里是怎么想的呢?”菲琳轻声问:“先说来听听。”

“在这个问题上,我心里只有一股浓烈的恨意。”科恩站起来:“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科恩的回答让菲琳一时想不到怎么回答,但一向不怎么开口的温丝丽却先说话了,她脸上带著微微的笑意,柔声问科恩:“那么,夫君在恨谁呢?是怎样一个恨法?”

“恨很多东西,恨很多人,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只想把一些人撕得粉碎、把一些事砸个稀烂,那样的话,心里才会好受一点。”科恩微低著头:“这想法是如此强烈,根本就压制不住,我不想自己在这样的感情驱使下失去理智,再做下让自己后悔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