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结束,结果是近三万人的威尔斯败军全体投降,被斯比亚皇帝赐名“泽恩军团”,全数编入斯比亚正规军。士兵们在主营外的一处山谷驻扎(实际上是被严密监视),从上到下的军官都集中在主营里,由一名参谋部少将和随军军法官教授斯比亚军法、军规。至于格伦斯(他已经不是中将了),则在两名近卫的陪伴下,与族人待在斯比亚军主营里。这一待就是好些天。

“因为有大人的命令,所以我们赶紧就安排了后勤部队的撤退。”一名战斗时始终留在指挥部的近卫小声的向静静坐在地上的格伦斯汇报着后来的战况,尽管他的长官并没有表露出想知道的**,“可是,后勤车队没走多远,就被早先离开战场的那些斯比亚骑兵拦截了……”

格伦斯静静的坐在地上,呆滞的目光一直看着帐外不远处的斯比亚皇帝营帐,对属下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就连格伦斯的母亲亲自上来劝解,好话说尽都于事无补,大家都明白,格伦斯这一仗输得很不服气,投降就更不服气……坦白说,投降有一大半是受了族人的连累,个帐篷里弥漫起愁云惨雾,格伦斯的族人们大多生下来就在官场上打混,谁都知道以这样的心态去做降将,格伦斯多半要脑袋搬家,他脑袋一搬家,大家就都得陪着他。何苦呢?何必呢?已经是降将了,一切从零开始,这时候再耍脾气对事情没有一丁点的帮助啊!

可格伦斯丝毫也不关心身边的事,他的目光依然没变,还是盯在皇帝营帐上,盯在那些进进出出的将领身上……与任何一支军队都不同,战后的斯比亚军大营里没有举行庆功酒宴,没有将领的放肆喧哗,有的,只是皇帝营帐外那一排排穿着军法处制服的士兵,还有他们手里的棍子。已经有十来个军官被拉了出来打**,最多的一个打了四十军棍,皮开肉绽。

就在这个时候,一位少校军官领着两名降兵来到格伦斯所在的帐篷,格伦斯呆坐在地上视而不见,他母亲走上去,轻声问有什么事情,军官说:“夫人,这两名士兵说是格伦斯先生以前的近卫,前来探望。因为皇帝陛下并不限制格伦斯先生的自由,所以我带他们来。”

“谢谢你,军官先生。”

“夫人多礼了,这是我的职责。”这名极有修养的军官行了个军礼,又转身对两名降兵吩咐说:“你们有归营的时间限制,记住。”

“是的长官,长官慢走……”两名降兵点头哈腰的送走军官,军官才刚走远,这两人立即回头,“扑通”一声跪到了格伦斯面前,把大家吓了一大跳!

“中将大人,救救我们!”两名降兵看着自己的长官,声泪俱下,“斯比亚人……他们!他们在统计我们的详细人数!营地外面的路上开来一队又一队的斯比亚军队,营门外面已经停满了空马车,他们,他们要下毒手了!长官们都不见了,弟兄们全都慌了手脚啊!”

听到这个消息,格伦斯的族人的都是大吃一惊,斯比亚皇帝不是信誓旦旦的保证说不伤害这些投降的人吗?怎么说变卦就变卦了?但大家转念一想,又都觉得不难解释:仗打完了,斯比亚的军队也是伤亡惨重,在这个时候,营地边却还有两万的降军,谁都不会觉得安全,与其花费精力去安抚这些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降军,还不如直接杀了方便……而这位斯比亚的皇帝陛下一向就没有什么好名声,做这种事情,大概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吧!

不过,杀了投降的军队,那么身为这支降军将领的格伦斯,他的存在价值就会被大幅度削弱,自己作为格伦斯的族人,生存价值也就跟着下降……忧心忡忡的族人们可没有格伦斯母亲那样的临危不惧,他们对望着,相互之间窃窃私语,帐篷里已不再像刚才那么寂静。

“请中将大人再出来主持大局吧!”看格伦斯不为所动,另一名降兵拉着格伦斯的手,“弟兄们的性命,就全在中将大人的手上了,只要大人肯带领我们,我们绝对没二话……”

“我不是你们的中将,我管不了你们。”格伦斯先生的眼睛终于开始了转动,先是冷冷的看了眼前的人,然后索然无味的回答,“既然是你们自己决定要投降,那么就要对这种事情有心理准备。一个中校一个少校,穿起士兵衣服就真把自己当士兵了?你们俩的担当呢?”

两个“降兵”互看一眼,脸羞愧神色,好半天之后,其中才一个低声说:“大人,我们是做错了,但大人不会真的眼看着几万兄弟被斯比亚人杀了吧?我们都是大人的兵啊!”

“斯比亚人真的要杀你们了吗?”格伦斯冷冷一笑,“就算他们真的要杀,我能有什么办法?带着几万手无寸铁的降军暴动?还是带领你们向远在天边的魔殿祈祷?”

“大人!”跪在地上的人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到一直站在帐篷边的格伦斯的母亲在远远的向人问好,两人不再说话,帐篷外脚步声响起,又有军官带了人来,还是降兵。

“这两位也说是格伦斯先生你的近卫,格伦斯先生,你的近卫还真多。”军官谈笑着,对先来的两人说:“你们俩可以走了。”

“是的长官,格伦斯先生再见。”两人连忙站起,低头跟着军官走出去,不敢多话,也不敢抬眼看一下格伦斯,生怕格伦斯揭穿他们是军官的事实。而格伦斯在这时抬起头来,用冷漠的目光看着第二批冒充自己近卫的人。

“长官,没活路了。”这两人慢慢跪下,其中一人双眼中溢出泪水,嘴唇哆嗦着说:“斯比亚人,命令兄弟们脱军服了……”

听了这人的话,格伦斯是真的震惊了,说他不关心手下人的死活,那是假的,他先前之所以认为斯比亚皇帝不会干出屠杀降军的事情来,是因为这件事传出来,会对斯比亚在威尔斯的统治带来很大的负面影响,科恩.凯达不是笨蛋,他应该知道轻重。但现在,却有人要扒下降军的军服,这就说明事情起了变化,斯比亚人真的准备大开杀戒了!

“通报一下。”格伦斯站了起来,“我要见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

在现在这个时候,他必须要去见科恩.凯达,他必须为两万多手下的生命负责,就算是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他都在所不惜。这是他的使命,也可能是他最后一次为自己的士兵做事……在众人无比凝重的目光里,格伦斯的母亲微笑着走上来,为儿子拍乾净衣服上的灰尘,没有任何一丝担忧的神色,但大家都知道,这位聪明的夫人清楚一切。

格伦斯对母亲点点头,走出了帐篷。近卫军官带着他到了皇帝大帐前,把他交给一名女精灵,在经过了详细的检查之后和几级通报之后,他才获准进入帐篷——展现在格伦斯眼前的,是一幅他从未见过的景象,身为胜利者的斯比亚军,大大小小的军官跪了一地,每个人的额头上都是冷汗淋漓,而他们的皇帝科恩.凯达,却神色严峻的坐在一张靠背椅上。

帐篷的一角,两名军法处的士兵正在行刑,受刑的军官躺在声不吭的扛着,大腿上的全是鲜血,看样子已经被打了不止三四十棍,格伦斯仔细看看,现受刑的斯比亚军官居然是这次战争的最大功臣——辛迪亚伯爵。功臣挨打,这事情就奇怪了。

“陛下。”跪在前面的一名少将以试探的口气说:“臣再替辛迪亚伯爵受二十军棍吧?”

“我也一样,请陛下恩准!”、“我也要!”看科恩陛下没有立即火,其他将领七嘴八舌的开始说话,争着要帮辛迪亚伯爵受罚。格伦斯这才明白,先前那些被拖出帐篷的军官,都是为了替辛迪亚伯爵受刑的。而这些高级将官,因为身分的原因,就在大帐里打了。

“你们也学会逼朕了是吧?想着自己是将军,朕就不会再打你们。”科恩.凯达瞄了一眼下面的人,不阴不阳的回答说:“是啊!要是把你们都打坏了,谁给朕打仗去呀?”

“嘿,陛下,我们可没那个胆子。”一名准将笑着说:“打得再厉害,我们也能打胜仗啊!”

“行啦,今天谁都不打了,都记在帐上。把辛迪亚伯爵带回帐篷,好好治疗。”科恩陛下摆了摆手,目光放在了格伦斯身上,“真是难得,这些天一直都不肯坐斯比亚帝国椅子,不肯吃斯比亚帝国粮食的客人来了,你的族人都还好吗?”

正要回答,由两名军官搀扶着的辛迪亚伯爵正好向科恩行了礼后退出帐篷,经过格伦斯身边,格伦斯的目光很自然的落在辛迪亚伯爵被鲜血染红的裤子上,但很奇怪,受了重刑的辛迪亚伯爵目光里没有任何的忿忿不平,反而是一种如释重负的眼神,受伤也并不能阻止他的行动——他一脚踢在格伦斯的膝关节上,气喘吁吁的说:“见皇帝陛下,要跪着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