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线传回的情报很快就被送到侦察骑兵指挥官手里,没有任何犹豫,他就下令了。对已经开始远征待城的商团军来说,马匹是一种极端紧缺的物资。马匪手上的一千多匹马,即便全是不能上战场的劣马,也能装备出两个重型辎重营。两个货真价实的重型辎重营是什么概念?他们能独立支援整个军团打上一场攻坚战!

侦察骑兵的队形就做出了适当调整:拥有四只月牙尖角的怪兽旋转着身体,把自己正前方的一只尖角喷吐出去,然后另三只角稍微收拢了点、也加粗了一些。现在看上去,侦察骑兵的整个队形就像是一只三足海葵的模样——它喷吐出去的尖角其实是一个侦察大队,正在向前方疾奔。这种好事可不是每天都能遇上,机会稍纵即逝!

大概半刻钟之后,特派侦察团完成了队形调整,它已经融化了一只尖角,重新变成一个上弦月队形。两翼的弯曲幅度很大并形成前掠,左方薄弱一点,右边厚实一些……然后,居中的指挥旗挥动了,特派侦察团开始向前移动,整体度居然不比之前之前的骑兵小队慢多少!

虽然对马匹是志在必得,但侦察指挥官并没有放松警惕,他向四周放出的零散游骑兵甚至比平时还要多,保持最大间隔与中间五百多侦察骑兵齐头并进。在眼前这个还不是战区的战区里,如此数量的侦察骑兵是一种绝对力量,它能碾碎所有的阴谋和不利局面!

“告诉阿德勒,不要太着急,稳稳地黏住马匪就是一个功劳!”在出之前,指挥官甚至很开心地关照起前面的小军官来了,“我们靠近了就会出信号,那时他才能动手把对方向特派侦察团驱赶!”

传令兵风风火火地拍马而去,四蹄在营地中带起一溜烟尘,但这个比较粗心的行为并没有招来抱怨,因为大家的心情都很不错……但没人能够想到,就在传令兵奔驰的时候,距此几十里的阿德勒中尉却是另外一种心情。那是苦涩和震惊混合而成的一种感受,让人非常难熬。

这时候,阿德勒已经带着二十名手下绕了一个大圈,从马匪后面迫近到目视距离以内。

整个行动很顺利,他看到了那些稀稀落落的马匪,也看到了圈养马匹的小山谷,但接下来的情形却不像他估计的那样乐观。看到这一队军人之后,占据了数量优势的马匪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反扑,更没有表现出急于脱离的想法。

他们只派出了一个标准的十二人骑兵小队,跟阿德勒这边的二十来个人搞起了对峙。一开始,阿德勒并不觉得情况很糟糕,对峙而已,这种游戏侦察兵真是太熟悉了。

直到对方分作两人一组,展现出强大的单兵作战能力,而自己这边周旋一阵却徒劳无功的时候,中尉才知道自己的情况不太妙。他赶紧派人后送情报,却惊异的现后路已经被封堵上了——零零散散的马匪用一个极大的包围圈罩住了这里,就连拖在后面好几里的望风兵都给圈了进来。

每当传令兵试图冲击的时候,总是有两三支羽箭远远射来,飞越过一段令人难以置信的距离,最后“噗”的一声钉在马头上!以至于这个情报还没送出去,他们就消耗了四匹优良战马。

在这样的环境中阿德勒送不出任何消息,但只要他不做出冒险的尝试,也不会有马匪过来撩拨他。对方那点人手一直在跑前跑后,似乎很忙碌的样子。但马匪这种反应只说明他们稳操胜券,本来应该黏住马匪的阿德勒,现在被马匪牢牢的控制住了!

“大伙下马!”阿德勒脸上带着微笑,安抚着他的手下,“我们休息。”

“长官,你能看出他们的来路吗?”副官慢慢的走到阿德勒马边,脸色保持相当程度的镇定,“这不是一般的马匪,也不是随便就能撞上的,我们很可能是被他们算计了。”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就是那种用匪徒的身份做幌子,其实是属于某个势力的正规军队吗?从现在的迹象上看,这个可能很大。”阿德勒点了点头,“但问题是他们包围了我们又不动手,到底是在搞什么鬼?就算他们不是待城方面的军队,也不会对我们彬彬有礼,这里面一定有古怪。特派侦察团……“特派侦察团!”副官的话顿了顿,“他们的目标会不会是特派侦察团?”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震惊和恐惧。这种复杂的情绪代表着绝望和牺牲,就是在知道自己被包围而且凶多吉少的时候,两人都没有表露过此类表情。

“那就准备吧,现在轮到我们拼命了。”阿德勒的脸色冷了下来,放低了声音说,“悄悄传令下去,看我的手势行动,不必顾忌马力,全力强行冲击。”

副官知道在突然难之前不能被人看出迹象,于是微微点头示意,但他才退开几步,正准备跟其他骑手说话的时候,远方山谷中却传来一阵阵喧嚣。阿德勒转头看去,现山谷中有一队队人出现,他们背着鞍具武器,直接跑向那些马群!

“看样子他们要去攻击特派侦察团,这是我们唯一的逃跑机会!”阿德勒压低声音喊道,“上马准备,我们一定要冲出去!先绕向西,然后伺机正北——均!”

听到阿德勒的命令,侦察兵们都明白眼下已经到了关键时刻,立刻丢下无所事事的扮相,整齐划一的跃上马背,执缰俯身,三十多匹马连成一条线,直接就奔向了西方!

因为这是逃命,所以在操纵马匹时,他们的动作与之前周旋时不同。比如在起步度、加效率等方面有细微区别。但这种小变化却没有逃过对方的观察,两人一组的监视者立即向同伴出了信号,并从四面八方靠拢了过来。

面对阿德勒的第一道防线人数不多,而那些正从山谷里涌出的部队没有准备好,无法立即赶上来支援。自己的直接对手只是这十二人,如果顺利冲破的话,阿德勒估计自己能赢得起码三里的安全距离,除了转向要消耗的一里距离外,自己还有一里的距离应付特殊情况……但愿对方没为自己布下天罗地网。

监视阿德勒的人马全部活动起来,他们都拿出了弓箭!骑兵在相对静止的背景跳跃飞驰,会异常显眼,于是这道防线就很清晰的呈现出来:正前方三组六人,其余方向每组两人!

“均!压住!”虽然令时显得很稳重,但阿德勒却在心里暗暗叫苦,对方的弓箭射程显然远过己方,看样子只能强受一箭了!

“全体准备盾牌!一线阵!均!”之所以要命令大伙排成一线,那是因为骑兵对正前方的观察条件最好,从正面过来的远端攻击也最容易被躲避。

然而,正面骑射冲撞,伤亡在所难免。阿德勒清楚自己的使命,那就是把伤亡减至最低!他把马鞍前的鹫盾取出,紧靠在身体左侧,大喊,“两翼掩护!其他人看准前方,等我命令!”

阿德勒耳中听到的马蹄声越来越沉重,视野中的黑点也越来越清晰,他稳住剧烈颠簸的视野,目不转睛的锁定着正前方的六个敌人——果然,中尉眼睁睁看着对方在自己力不能及的远处平弓、扣箭、拉弦、射!

在这瞬间,他仿佛看见那些羽箭旋转着飞上天,仿佛听到那一道汇合六箭之威的弦颤声!

“提!”心头一紧,阿德勒连声大喊,“全冲刺!”

有序的马蹄声立即变得凌乱,平整的一线队形也变得扭曲了,但现在没人去在意这些细节——侦察骑兵们知道,对方在射出第一箭之前肯定预估了自己的距离和度!突然改变度是唯一的躲避办法,凑巧的话可以拉出三四个马身的空间,说到底,就看谁的运气更好!

“盾牌准备——准备——”阿德勒双眼都眯成了一条缝,在剧烈的颠簸中密切注视着正前空中,心里暗暗估计着羽箭临头的时机,但对方是老手,很可能耍了花招,这种估计不一定能奏效,还是依靠眼力观察最实在!

他之所以要选择西方做第一突围方向,是因为跑这边的话太阳就在身后,刺眼的阳光不会对他造成干扰——在白云的衬托下,隐隐的,他的目光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细微黑点。没有时间思考什么,阿德勒直接大叫出来:“斜上举盾!”

几乎是同时,“咻——咻!”声掠过,这声音让人战栗,就像是有人在用刀捅骑士的耳朵。

“叮”的一声,阿德勒感觉盾牌撞上了什么东西,他下意识的把头一低,几乎是在同时又传来“啪”的一声——眼角余光中,一根粗壮的羽箭经受不起强大的势能,就在阿德勒盾牌上炸裂成几截!一点碎屑刮过他的脸颊,引出丝丝热流。

“啊!”耳边传来一声被压抑的惨叫,一名跟随他来此的骑士被羽箭贯穿胸膛,就像撞在一堵厚墙上,打着旋飞出去了,血珠甩成一个螺旋!

“还有魔法箭!”副官在狂呼,“千万小心!”

副官的声音刚刚落下,一枝被众骑士避过,刚刚插(河蟹)进地面的羽箭轰然炸响,震耳欲聋的巨响声里,漫天的黑泥碎石从后面掩盖过来,将一名落在最后的骑士连人带马埋住!

“攻击结束!”副官的喊声嘶哑,充斥着悲痛和愤怒,“准备防御第二轮!”

还没出手就损失了两个人,阿德勒很愤怒,对方只射出六枝羽箭,在自己出尽招数的情况下,杀伤率居然高达三分之一。但他没有说话,因为在这种时候,除了命令以外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他必须以行动来为手下树立信心!

双眼恶狠狠的盯着前方,阿德勒挂盾提弓,右手拉开皮甲伸进去,再掏出来的时候指间已经夹着两个小卷轴,再把卷轴在嘴边一抹,上面的绳结就被牙齿刮开了。然后,他咬住一个卷轴,把另一个卷轴直接扣上了弓弦。

看到他的动作,手下的骑士们都瞪大了眼,只有紧跟他的副官知道,这位劣迹斑斑的大少爷从来就有投机取巧的习惯,现在大概是又要出什么阴招了。

果然,在弓弦震颤的那一瞬间,阿德勒嘴里出一句走调的喊叫:“眯眼!”

被射出的卷轴拖带着细微的白光,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低伸弧线,在两边骑士或期待或紧张的注视中,这个被寄予厚望的卷轴没落在敌人的头顶,而是掉在距离敌人近百步的荒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