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回过头,正好看到嬴政出神发呆的神情。

他伸手摸了摸嬴政的头顶,笑着问:“阿正怎么了?这幅若有所思的神情显得真有些老成。”

嬴政顺势道:“我已经许久不曾见过父亲了,对他很是思念。”

秦王接到唐睢的消息,心情正好,再听嬴政的话,立刻笑了起来。

他心中道:阿正看起来再沉稳老成,心里还是思念亲人的孩子。

于是,秦王十分慷慨的说:“近日闲来无事,不如寡人带你一同出去逛逛,壅宫别馆的风景不错。此时正是漫天红叶的时候,阿正肯定很喜欢。”

但凡帝王做到了秦王这样的岁数,必定说一不二。

有了秦王发话,不出一个时辰,嬴政已经站在了壅宫别馆的地面上。

他挑高了眉头看着人声鼎沸的壅宫别馆,不由得笑了起来。

秦王也对眼前见到的一幕深感有趣。

他牵着嬴政的手,走下车。

“国-主-驾-到——!”内侍发出一声低沉而具有强烈穿透力的叫喊,壅宫别馆霎时静了下来,人群在祖孙二人面前跪了一地。

秦王见多了大场面,除了对眼前的情景感到兴味十足外,根本没有多余的想法。

他微笑着勾起嘴角,并不叫起,直接带着嬴政走入宫中。

进入壅宫别院之后,那种生机勃勃的感觉就更加明显了,明明已经是万物衰败的时节,可在此处的花园里,他们竟然看到了绿色的嫩芽!

秦王惊讶的放开嬴政的手掌。

他径直走到嫩枝面前仔细查探,发现嫩芽并不是个例,而是密密麻麻一大串嫩枝软茎趴在松软的泥土之中,舒展着枝叶。

嫩绿的枝叶之中,甚至还能够看到仍旧泛着青色的幼小果实。

竟然是草莓!

秦王不由得瞪大眼,不敢置信的回头对嬴政说:“阿正你看,这是不是……草莓?”

嬴政蹙起眉头,表情严肃的点点头,也觉得诧异不已。

他心中道:金秋十月,竟然能够看到刚刚出产的草莓。

此景无异于神迹!

嬴政伸出手想要触碰挂在软茎上尚未成熟的果实,可秦王一把拉回他的手掌,十分忌惮似的说:“不可随意碰触,这是吉兆!”

嬴政直觉此事和秦子楚分不开关系,但当着秦王的面,他乖巧的收回手掌,只是用留恋不已的神色多看了草莓几眼。

随即,嬴政跟着秦王继续向内走去。

秦子楚自从搬出了咸阳宫,每日的生活可以用“如鱼得水”来形容。

他确实是习惯了有嬴政陪伴的生活,可身边骤然失去能够束缚他的一切条条框框,重新回到万事都可以自己做主的情况,秦子楚实在是没办法违心的说更喜欢同嬴政在一起,过提心吊胆的日子。

但嬴政叮嘱他的话,秦子楚还是放在心上了。

事实证明,嬴政的话非常具有前瞻性。

秦子楚正在接待前来投奔自己的众多门客。

他觉得自己快笑僵了,拉起嘴角弧线的肌肉一抽一抽的跳个不停。

“礼贤下士”不是那么好做的,传说中随便一跪拜就四方臣服的情况绝对是写史书的人偷懒。

哪怕现在的“正坐”和“跪”之间区别小得可以忽略不计,但一天到晚面对出现在自己面前做自我介绍的人,秦子楚还是行礼到头晕脑胀。

壅宫别馆的内侍总管荞悄悄走到秦子楚面前,低声说了一句话,霎时让他清醒过来。

秦子楚原本还觉得百无聊赖的心立刻激动的跳动了起来。

机会来了!

他心中激动不已,动作却极为克制的缓缓起身对身旁的众多的前来投奔的门客道:“别馆之中出了些事情,还请诸位稍等,子楚去去就来。”

一位跟随着中年人同来的少年忽然插嘴说:“子楚公子处理何事竟然不敢当着我们的面?”

秦子楚定睛看了看少年,见他一脸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稚嫩模样忍不住弯起眉眼露出浅浅的笑容。

他平静的说:“既然诸位想知道,与我同行也无妨。但子楚丑话说在前面,此去恐怕会让诸位对一位名扬天下的贤德之人失望,诸位不要觉得是子楚作弄玄虚才好。”

“诸位请。”秦子楚语落起身,示意荞带着诸位前来投奔的门客走在前面。

诸位门客怀着一股激动又紧张的情绪,走在前方。

他们并非因为能够见窥探到子楚公子家庭内的绯闻而兴奋,而是佩服于秦子楚这股“无不可对人言”的敞快。

接连走过三道长长的回廊,有些前来拜见过平原君的门客们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他们已经认出这条路是通往平原君所住的院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