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楚停下脚步,点点头,迟疑的说:“你觉得我哪里没有平等的对待你?”

嬴政眼中眸光一闪,并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你大概是来自朕死后许多年的世界吧?从一开始你就近乎盲目的信任朕,后来得知朕是那个人之后,又表现得异常恐惧——你敢说自己心中的人是朕,而不是自己想象之中的人么?”

不等秦子楚给出答案,嬴政带着点失望的语气摇了摇头,低声道:“秦子楚,到死为止,朕一直都经受着六国那些失败者的刺杀,无论朕做什么,都有人咒骂朕。史书会如何抹黑朕,朕也都猜测得出来。在你心里的朕和史书中的恐怕没有什么区别。朕认识的是真正的你,可你心里的人却是‘始皇帝’。”

秦子楚被他说得哑口无言,站在原地沉默了下来。

回想起两人相处的时光,他确实一直保持着轻松的心态,哪怕经历危险的时候也有“这是秦始皇,所以不放弃他,我也不会死”的古怪想法。

过去的嬴政在他心中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能够让他始终平安活下去的符号。

直到最近,频频发疯的嬴政在他心里才越来越像是一个“人”。

秦子楚走上前,展开手臂将嬴政拥抱进怀中。

他轻柔的摩挲着嬴政的脊背说:“阿正,对不起,我做错了。”

嬴政眼中得意之色一闪而过,反手抱紧秦子楚,将脸埋在他胸口无声的摇了摇头。

嬴政终于得回秦子楚主动张开的怀抱。

他贪婪的紧箍着秦子楚不放,没多一会就让秦子楚从嬴政刻意制造出的愧疚之中清醒,回想起前夜发生的不快。

他的身体猛然僵硬住了。

秦子楚真想问“你昨天晚上说上工具是真的还是假的?”这句话,可这种问题真的适合现在说出口么?!

哪怕嬴政说自己过去认知里面不是真正的他,可他昨夜的举动仍旧让秦子楚觉得嬴政危险极了。

嬴政瞬间察觉了秦子楚的僵硬。

他知道掀开最后一张王牌,自己再也不能像过去一样肆意妄为了,否则秦子楚绝不会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用愧疚和包容的心态对待他。

秦子楚只会彻底的推开他,让他们之间的距离扩大到不可挽救的地步。

嬴政心中遗憾的叹了一声,脸上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

他主动松开秦子楚的细腰,退到三步外。

嬴政回过身,主动为秦子楚取来披风盖在身上,因为每日练剑而分外宽大的手掌拉扯着细细的绸带,生疏的结在一起。

做完这个简单的动作,嬴政却像是完成了一件艰难的大工程似的扬起笑脸,连眼神都亮了起来。

“这样就不会冷了,朕陪你出去走走。”嬴政一低头,直接牵起秦子楚的手掌,拉着他向院外走去。

秦子楚被嬴政牵着,忽然停下脚步,向回拽了拽。

嬴政立刻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向秦子楚,目露疑惑。

秦子楚轻笑着摇摇头,轻声说:“我不想出去了,自己在院子里坐一会就行。现在很晚了,你去休息吧。”

嬴政只好放开秦子楚的手掌,磨磨蹭蹭的回到房间里。

嬴政站在床铺前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开口对一直守在门口的荷吩咐:“再准备一套被褥,挨着父亲的拜访。”

荷无声叩首,很快离开寝房,按照嬴政的吩咐去办。

事实上,这也是秦子楚早就交代过的。

他害怕嬴政晚上故技重施,打定主意只要嬴政死皮赖脸的非要和他睡同一个被窝,就将嬴政彻底清除自己的寝房;但若是嬴政知情识趣,老老实实的提出自己另睡一个被窝,他还勉强可以容纳嬴政共处一室。

没多一会,荷指挥着另外几名侍从整理好床铺。

他们一起向嬴政叩拜后,为嬴政褪去一身沉重的华服,随后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嬴政躺进崭新的被褥之中,闭上眼睛回想着今天看到的国政,心中默默计划自己可以向秦王建议的事情。

……秦子楚似乎接受了甘罗父亲的提议,要从韩国将水利大师郑国讨要过来?

嗯,秦子楚一直不明白法家真正的内涵。

既然如此,干脆一口气将韩非也要来算了,反正韩非在韩国被他的国主的视若无物。

在秦子楚开口之前替他想到这些,秦子楚一定会高兴的。

嬴政想着,轻轻勾起嘴角。

他双手交握在腹部,忍不住相互捻了捻手指回味着秦子楚手指的细滑和温暖。

今日秦子楚能够接受朕牵着他的手掌,迟早有一天他也会彻底被朕收服,心甘情愿对朕敞开心扉。

门外响起轻柔的脚步声,嬴政耳朵一动,立刻放缓呼吸,脸上的表情也柔和得仿若陷入了沉睡。

秦子楚悄悄走进房门,发现自己的铺盖边上安静躺着的人时,他脚下步子不由得一顿,心中迟疑了起来。

他沉默许久,终于抬脚行至嬴政身边,轻轻的替他掖了掖被脚。

做完这些,秦子楚才回到自己的被褥前,轻手轻脚的褪去衣衫,尽量小声的钻进被窝里面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