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楚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语调不变的说:“回答不出来了吧?廷尉刚刚说的话是为了你好,他的意思是——只有胜利者才有书写历史的资格。你想要找秦国报灭国之仇,可难道没有秦国,韩国就不会亡败了吗?不,韩王是个昏庸无道的君主,他在位的时候既没有兴修水利、改善民生,也没有强化军队、增强国力,更没有联合东方诸国,加强外交上的话语权。非公子这样才智出众的人身为他的兄弟,韩王竟然都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的才华,那么,韩国的破灭已经在顷刻之间了。哪怕,等到我大秦衰落的一天,也绝对不也会有史官说韩国强盛无比、上下一心,却骤然败落于秦国,仅仅因为秦国有着强大的军队。”

他说着话,又揉了揉张良的头顶,温和的开口道:“你现在年纪还小,等到长大了,真正用自己的眼睛看看这个世界,就该明白没有事情是非黑即白的——若是有机会,你不如回去原本的韩境地界看一看生活在那里的百姓,亲口问问他们更想要被哪一个国家的君主统治。”

对收拢民心一点,秦子楚充满了信心。

百姓是非常淳朴的,谁能够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心里就会向着谁。

韩国原本就国土狭小,韩国的亡国之君又是喜好享受之人,因此,征收的税务极高。

境内虽然有着郑国而兴修水利,可此事的负责人却不是郑国,因此徭役分配异常不合理,民夫每年要服极重的徭役,闹得民怨沸腾。

加之百姓时时刻刻为了灭国而担忧,底层的百姓生活困苦居多。

韩国被攻克归属与大秦版图已经有十年时间了。

这么长久的时间用于改革,早已经让重新成长起来的韩境百姓习惯了低廉的税收和安稳没有外地侵扰的生活。

没人会去怀念韩国的遗老遗少,盼着他们回来统治自己,再回到过去困苦的生活。

秦子楚真诚的看着还是个少年模样的张良,原本布满了张良眼中的迷惑却渐渐褪去。

他上下扫着秦子楚的装扮,忽然说:“秦国和韩国的服饰不同,所以,我才没注意你穿了便服——你是秦王子楚。”

秦子楚牵住张良的手,回头看了看被他一语道破天机后神色不安的孩子们,露出温和的笑容。

他柔声道:“时间还早得很,你们都没用早膳呢吧?走吧,跟我一起吃一点。饿着肚子的时候,一整天都会没精神的。”

秦子楚不担心韩非带过来的少年之中有熊孩子。

因为,为了给他一个好印象,进而放出韩、赵两国遗民之中年纪幼小的孩子,哪怕这群少年之中有些性格倔强的人,却绝对不会有不明白事理,或者,故意惹是生非的孩子存在。

他们都很懂得看人眼色行事。

不过,这样虽然显得十分遭人同情,可总是少了几分不卑不亢的气度。

两相比较,果然在人前敢说话、也敢凝视着别人眼睛回答问题的张良惹人注目。

张良见秦子楚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抿紧嘴唇不再言语。

他脸上显出几分迟疑,可张良却没有一口拒绝秦子楚的建议,而是垂下眼帘,任由秦子楚牵着自己的手掌向特意开辟出来的院落走去。

荷早已经带着几名宫奴,在其中准备好了膳食餐点。

一见秦子楚像是孩子王似的带着一群少年进门,立刻带着奴婢全部跪在地上,她声音微微颤抖的说:“国主,奴婢已经见院子布置好了。”

秦子楚点点头,早晨警告过荷收敛自己的行为之后,就略过此事不提。

此时,秦子楚带着孩子们围着一张宽大的桌案坐好,主动拿起筷子说:“我们先吃饭吧。吃过早饭之后,我还有些事情需要你们帮忙呢。”

张良心下好奇,却没开口说话,而是乖巧的开始吃早餐。

秦子楚动哪一道菜,他就跟着吃哪一道菜。

一餐结束,秦子楚竟然看不出张良有任何饮食偏好。

不过,秦子楚也不心急,漱口之后,带着少年们走进书房。

书房之中真正放着书的地方都已经不再是沉重的书简,而是一本本用线绳穿起的白纸。

刚刚推开房门,一股墨香扑面而来,让少年们惊呆了。

“这些全部都是白纸写成的?”饶是张良在老成冷静,他也只是个少年。

此时,张良完全克制不住自己开口询问。

秦子楚扬眉浅笑,面带自豪的说:“寡人已经在原本的韩国和赵国境内下诏令,征集书目三次,虽然不敢说全部书籍尽在这间书房之中,但以你们这个年龄想要阅读的书,绝对都能够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