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对视着。李谕不知道那是一秒,还是他臆想中的无限。

太感性了也是一种错误。能成为一个出色的演员,都必须有感性的一面,但在现实中必须知道该如何使用那种感性。

李谕知道,他若此时说出来,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他直觉知道萧从简不会喜欢。

“丞相的招待……朕很喜欢。”他像累了一样,闭上了眼睛喃喃说。

萧从简端详着皇帝的脸,这会儿年轻人看上去终于筋疲力尽了,仿佛刚刚一瞬间的执拗耗尽了他的力气,他的头优雅地垂落,像是屈服于命运而不是屈服于醉意。他变得散漫,在灯下莫名显出些悲哀。

萧从简起身准备离开,皇帝的声音又追着他响起:“丞相……”

萧从简回首看向他,皇帝仍闭着眼睛,说:“……朕想看河灯。”

萧从简微笑起来:“臣会命人安排。”

次日上午皇帝从丞相的清平园离开。皇帝住过一晚的院落和房间会保持原样,但从此其他人不能再住进去。

李谕觉得这样挺浪费的,他向萧从简表示为了避免这种浪费,他会再来住的。

萧从简又被他逗笑了。他从没想过皇帝——前汝阳王还有节俭的心思。

但皇帝这样的态度实在叫人猜不透,萧从简原以为他和年轻的皇帝之间会气氛紧张很长一段时间并一直紧张下去。但实际上除了最初时候大家都有些紧张,之后他们之间没有起过矛盾。

避暑以来他们之间甚至称得上君臣和谐。

萧从简认为,这主要是因为皇帝对于政事还处在一种懵懂之中,甚至兴趣不大。但如果哪一天他醒悟过来,或者被人怂恿决心自己掌权的话,萧从简知道冲突不可避免。即便他们的政见完全一致,目标完全一样,冲突依然不可避免。

萧从简看看皇帝的侧脸,皇帝看上去很轻松。但萧从简已经知道这轻松下面隐藏着秘密,就在昨天夜里,皇帝几乎要吐露给他了。

“臣会恭迎陛下圣驾。”萧从简欢迎皇帝再次做客。他希望下一次皇帝醉得更厉害些。

在萧家的游览结束后,就轮到了冯家。冯家比丞相家还高调,几天时间就起了一道两百米长的花墙做屏障,争奇斗艳,俗艳得十分好看。不过李谕对冯家就是走个过场,花幛他看了只淡淡地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对丞相那是对他喜欢的人,自然看什么都顺眼。对冯家他可就没那么多欣赏的心了。

不过李谕还是当着皇后长辈的面好好夸奖了一番皇后,称赞她娴雅朴素,不爱奢侈,确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冯家一听这话,心中直嘀咕,只觉得百米长的花幛算是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只能悄悄把酒宴上那道会喷火的火龙菜给撤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