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溪的目光让曲欧脊背发凉,不由抖动几下翅膀退开几步。

走廊传来说话声,工作归来的苏小白向人询问曲鸥的去向,有人带路走向吸烟室。楚溪瞥了眼门外,脸上笼罩的阴霾被逐渐靠近的脚步声踩散,让曲鸥有些发毛的打火机被装回兜里,楚溪拉开距离,恢复温良之态。

脚步声停在门外,曲鸥扇扇烟雾喷喷口气清新剂准备迎过去,经过楚溪时脚下突然一绊,曲鸥歪倒,目视楚溪不疾不徐收回大长腿,脸上惊愕还没摆出,门被从外推开。

门一开,曲鸥飞扑向楚溪把人压在身下的画面映入眼帘。瞄瞄饿狼扑食的曲鸥,望望面露抗拒的楚溪,室内室外一瞬间鸦雀无声。

曲鸥慌张从楚溪身上爬起来,“跟、跟、跟我无关,是是是他、他——”

“不用说了,我知道。”师宣上前先扶起曲鸥,垂眸望着楚溪,居高临下的,目光中带着些微凉意。

楚溪垂下眼,支肘从地上起来,师宣转头对曲欧道,“你们先出去。”

“你……”曲欧刚想说什么,师宣冲他一笑,笑容蛊惑却不容拒绝,“乖,听话。”

曲欧一步三回头的离开,等关门声落下,室内只剩面对面站着的两人,静默无声。

师宣靠在墙上,揉着额头面露困扰,“我以为你是不屑做这些的。”他抬眸,盯着让人摸不清想法的少年,“你到底在想什么?”

……

到底在想什么?

楚溪同样想知道,五脏俱焚般的烦闷从何而来?吸烟室的谈话无疾而终,当时他垂着头,一下一下转动着裤兜里的打火机,一言不发,怎样都无法派遣的焦躁,想要把曲鸥的羽毛一根根拔下来烧得鲜血淋漓的发泄情绪的冲动,苏小白久等不到一句回答,在曲鸥的催促下,深深望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略显疲惫地离开。

黑暗中,楚溪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他到底怎么了?

走廊里传来曲鸥和苏小白的声音,离床稍远隔着门,模模糊糊听得不甚清晰,大约是曲鸥送苏小白回来,楚溪裹紧被子罩住头,翻个身背对声音。

翌日早上,虚拟世界的太阳从地平线升起,霞光如血漫天泼洒,楚溪静静望了片刻,下床拿出上周购买的全息网络编程书籍,埋头时间在此悄然流走,楚溪除了因苏小白的庇护,参加一些尺度很小的通告,把大部分时间都花费在学习,直到周五,他再次用积攒的积分从网络黑市购买了一个“涂改插件”。

距离下线三小时的倒计时中,楚溪手执水杯,查看物品数据。

誊抄下原始码,擦擦改改写写画画,第一次把所得数据加载进插件,抹掉了杯子的杯把。楚溪皱眉,重新伏案排码,一点一点修改,试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终于仅剩的一小时内,成功把杯子修成另一个物体。

当他试图修改自身数据时,下线时间到了。

……

五天时间足以发生很多事,楚溪从登录舱中爬出来,发现值班舱护员的目光有些古怪。

他接过浴巾披在身上,腹内肠道抽痛,晕上下线的反胃感要从喉咙中涌出,他摇头拒绝了端来的流食,离开前瞥了眼旁边舱内,浸泡在几近透明的营养液里贴着防水线路的苏小白,触及一片被泡胀的花白皮肤时又不动声色移开。在舱护员的惊呼中,把擦完身体的浴巾随手扔到苏小白舱内,盖住他袒露的身体。

舱护员走过去捞出毛巾,楚溪状似不经意建议道,“你们可以考虑在营养液里添加一些可食用色素,身体一览无余任人打量的感觉有点糟糕。”

舱护员手一松,毛巾落回苏小白身上,转头见楚公子裸着身体有条不紊地穿完衣服,推门出去。

楚溪穿梭走廊,夜晚喧嚣入耳,走廊里的说话声隐隐约约传来,他走到拐角时,终于明白舱护员方才古怪的目光。

“……这才几天,前脚遭人检举后脚就挖出了齐全的证据,隔一天就呈上公堂,节奏快得让人眼花,怎么看都是早有预谋吧,我光翻报纸看上面罗列的罪证都心慌,没想到那姓楚的那么能耐,什么事都敢干,这回是翻不了身了吧?”

“他儿子不是咱们种子选手吗?怎么上面一点面子都不肯给?这么快就把人家爹料理了。”

“还不是姓楚的挡了别人的道,上面政权交替,哪容楚家儿子得势?那个是叫楚溪吧,上回不是说拿到一些全息入门编程资料,多好的事不是,结果传到上面还嫌弃,说什么‘网上流通的入门编程有什么用?想拿到高级先进技术,还是要落户外星深入什么巴拉巴拉的’心这么大也不怕被撑着。现在啊,那个楚溪就相当于弃子,你没见他的星网积分吗?好不容易攒一点就用光了,上面早就不满意了,倒是另外一位,积分涨势十分喜人,现在上面打算主力培养那个无权无势的寒门选手苏小白……”

楚溪提步要出去,身后伸来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

在他出神时不知何时靠近的师宣越过楚溪,走出拐角,冲外面两人笑道,“老远就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有什么事吗?”

说话的两个工作人员面露慌张,“没什么没什么,你们是找指导员吗?他在里面等很久了,赶紧进吧。”说完一个拉一个匆匆离开。

“不用你多此一举。”楚溪走出阴影,玉质般寒凉的俊脸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经过苏小白身边时,礼貌道了谢。

楚溪表现得仿佛对家变毫不知情,在指导员欲言又止中,叙述完一周所得。

周休期间,楚溪并未去探望楚父,而是飞去雪国给已逝的母亲扫墓。

……

楚溪从飞机上下来时,还不知道他被人跟着。围着毛巾戴着帽子和口罩,把一张全球皆知的俊脸遮得严严实实,两手空空穿梭在机场大厅的人流里。

机场外下着漫天绒白细雪,积了几日,地上已是厚厚一层,冻得有点微硬,走起来咯吱咯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