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单衡走了,斫答用奇怪的眼神盯着完颜康看了好几天。

完颜康被他看得发毛,不由问道:“才发现我好看?”

【这么不要脸,看来没事了。】斫答一直担心完颜康因为歧国公主的事情意志消沉。完颜康的脾气他也是知道的,明显觉得歧国公主嫁过去是吃亏,却又无可奈何,肯定不好受。不过,斫答是不会承认自己在担心完颜康的,他只是说:“看你怎么能想出这么损的招来的。”

完颜康失笑,问道:“你家里还好吗?”

斫答这回答得郑重:“自从元帅许诺我们不必搬迁,大家就再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了。千户大人虽然还有疑虑,可也比以前放松了些。只要您能坚持下去,上京路便不会乱。”

完颜康微微一笑:“只怕没那么容易,暂时安静了而已。”

斫答认真地道:“您在陕西便做得很好么。”

完颜康道:“那里与上京路并不相同。群众基础完全不一样好么?

斫答不服气地道:“只要想做,你对人好,别人又不是瞎子。再说了,投谁不是投?”他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契丹人虽然怀有故国之梦,却也知道现在想恢复大辽的荣耀也是千难万难,几乎不可能。为谁出力不是出呢?前提是,这个老板得厚道。

完颜康点头道:“这倒是。去请老爷子来。”

撒哈林衰老得厉害,有些武功底子,却也是八十多岁的老人了,又受到过重大打击,看起来有些风吹就倒的样子。完颜康数年来的所作所为,时不时写信向他讲上一讲,都是报喜不报忧,被欧阳锋重伤的事情,自然也是瞒下来的。撒哈林知道的,就是完颜康一直顺利顺利顺利,一直顺利到了眼前。

撒哈林在上京路居住日久,对本地的情况是十分熟悉的。完颜康虽然在上京路也安插了一些眼线,毕竟为时尚短,他又谨慎,不因自己掌握了上京路便将暗线暴露出来。撒哈林便成了明面上他的重要消息来源之一。

完颜康要问的,自然是本地比较复杂的民族关系。撒哈林道:“该知道的,你大致也都知道了,也就是那个样儿。蛇无头不行,那个耶律留哥,以前还没怎么听说过,这几年却是名气大了起来。也是朝廷不争气,才弄出这些事情来的。”

完颜康心道,这跟我的判断也差不太多。

撒哈林又说:“耶律留哥有怨念很久了,未必会因为你这一件事情就成为忠臣。哎,你……当年说的事情,真的还要办吗?”

话题转得很突兀,完颜康却答得很快:“当然!”

“那女真人?”

“现在多一个人便多一分力,再窝里斗,怕死得不够快吗?”

撒哈林又将话题转了回来:“这怨气啊,得慢慢儿地磨,你要不是完颜家的人,那他对你的怨气就能消啦,还真是便宜你了。”

完颜康一笑:“那也得干出实绩来才行。”

“可你什么时候发动呢?”

完颜康道:“我不想大哥难过。”

撒哈林一怔,旋即叹道:“你就这一条不太好,心软。哎,可要不是心软,就不招人喜欢了。说吧,叫我老头子来,还有什么事儿?”

完颜康道:“待会儿我要去见耶律留哥,您再给掌掌眼?”

“还要去?”撒哈林挑高了眉毛,话说得多了,他的精神也来了,“刚到上京路,要见地头蛇,礼贤下士亲自去见,也就罢了。到得现在,你还要跑过去见他,你丢人不丢人?”

完颜康道:“受多重的礼,就要出多少力。不是么?”

撒哈林道:“成。”徒孙有出出息了,他的腰杆也挺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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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留哥住的地方,离上京还有些路程,完颜康第二日上才到得耶律留哥的府邸。这里与整个上京路的建筑风格一致,带着些粗犷。完颜康亲自驾临,耶律留哥也不是安坐堂上静等,他携子孙亲自迎到了街口。

这是一个魁梧的中年人,一口络腮胡,穿着皮裘、戴着皮帽,一身彪悍之气,眉眼间却带着一点浅浅的忧愁之意。他的儿子孙们个头呈等差数列,皆是轻便装束。

看到完颜康,耶律留哥便抢了上来见礼。完颜康跳下马来,还了半礼,笑道:“千户好?”

耶律留哥却笑不大出来。一个人,要做一个重大决定的时候,总是要辗转难眠的。

原本,金廷要契丹人与女真人杂居,令他万分不满,上京路的契丹人也是人情汹涌,只等有一个挑头的,便要反将起来。耶律留哥感受到了金廷浓浓的不信任,也是打定了主意想反的。

然而金国在契丹遗族眼里,依旧是一个庞然大物。反容易,反叛之后如何坚持下来并且活命,就是个大问题了。总不能图一时痛快吧?铁木真重创了金军主力,这让耶律留哥很快选定了下家,就他了!并且,上京路的地理位置也不错,如果投了蒙古,上京路也不是一块飞地,会陷入金国的包围,它可以与蒙古连成一片!然后自北向南,进攻金国其余领土。

串连活动进行得比较顺利,然而,正在此时,完颜康来了。

这个小元帅,年纪不大,来头不小,赵王独子、皇帝亲侄,手握重兵。更重要的是,他是跟铁木真正面打过仗还全须全尾活了下来,并且两败蒙古军。面对这样的一个人,尚未动手的耶律留哥几乎要立时率部族出逃蒙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