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头凶暴可搏虎狼的獒犬,被秀明仙师一举手之间就吓得夹着尾巴四散而逃。这消息比风还快,瞬间就传遍了行宫。

对此,敬安帝还是十分满意的。东狄送十条獒犬来,在示好的意义之外还包含着些什么,他作为一个帝王还是隐约能觉察的,因此齐峻杀死一头獒犬,知白吓退九条,这结果简直就是一记隐形的巴掌狠狠抽在东狄的脸上,还打得东狄说不出什么来——甚好。

九条獒犬被吓破了胆,自然不敢再伤人,乖乖被獒奴牵着铁链拉回去了,因此整件事里只有皇后受了伤——晕倒的时候磕在宫女们身上,将手腕扭了一下。

齐峻溅了一身的鲜血,更衣之后就去探望皇后了,东狄二王子看着獒奴们将九条獒犬送进敬安帝的行宫,脸色铁青。身边的谋士偷窥他的面色,不敢开口说话,还是二王子自己先开了口:“这位仙师——果然有大本领!”

他既开了口,谋士也就敢说话了:“王子,听说这位仙师是盛朝太子请来的。”

二王子想到齐峻那一下干净利落几乎将獒犬脖子都割断的动作,神色阴鸷:“太子殿下,对我们可不算宽容。”

“是。若是将来盛朝陛下殡天,由太子继位,再加上这位仙师,恐怕我们——”就没有什么便宜好占了。

“太子殿下……”二王子微微仰起头,“这性情,可不像盛朝的人啊。”没有盛朝人那么柔软温和,倒是暴烈强硬不下东狄人,这样的人居于上位,怎么好打交道呢?

谋士心领神会:“盛朝的二殿下酷似当朝天子,我听说盛朝人特别注重‘子肖父’,陛下实在该选择最像他的儿子来继位才是。”

二王子眼中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我带来的那些贵重药材,送与二殿下吧。”这些东西本来是想送给太子的,但太子既然这么难以讨好,还是转赠二皇子吧,“当然,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那里,也要送些。”

“是。”谋士完全明白他的意思,躬身下去自行办理了。

皇后吓得不轻,醒来后虽然看见齐峻毫发无伤,仍旧拉着他哭了一场,并要他发誓今后再不涉足这样危险的场合才肯罢休。齐峻好容易哄着她服下了安神的汤药,这才能从皇后房里出来。

天色已然近黑,天边下弦月升起,将淡淡的银光洒在庭院中。齐峻一出来,就看见知白站在庭中不知在想些什么。月光之下他如同玉雕一般,周身都笼着淡淡的光华,赏心悦目之极。齐峻的脚不由自主就走了过去:“仙师在想什么呢?”

“哦——”知白的语气并不怎么好,“我在回忆殿下今日挥刀杀犬的英姿。”

冯恩张了张嘴,想呵斥知白——纵然他是仙师,也不得如此跟太子说话,可是话到嘴边又被压下去了,他想起来前几日自己的提议,若是那时殿下答允了,今日没有这位秀明仙师,太子是否还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

齐峻倒是自嘲地一笑:“今日确是莽撞了。”东狄二王子的举动是什么意思他一清二楚,杀犬也是为了立威,只是没想到其余九头獒犬见了同伴的血,会疯狂至此,“倒是仙师,如何能一举手间就吓退九獒?”

知白张了张嘴,齐峻已经抢先一步:“若是仙师不想透露,我也不好多问。”他神色轻松,眼中甚至还带着笑意,但态度已然非常明确——并不想听知白痛陈执意夺位引起的因果关系。

知白只能叹了口气:“并没有什么,只是将这些日子自陛下和二殿□上吸收来的龙气逼发出去而已。龙威当前,别说獒犬,便是虎豹犀象,一样要退避三舍。”

齐峻皱了皱眉:“这样说来,父皇岂非是百兽不侵?”龙气这两个字,他听了实在没什么好心情。照知白这么说,敬安帝每年围猎的时候根本不需要侍卫保护,任何野兽见了他都该掉头就跑才是。至于说到齐嶂,那就更没有好气了,若当真龙气如此好用,齐嶂当时何不跟着东狄二王子下阶观獒!

知白摇摇头:“并非如此。陛下虽有龙气护持,但如殿□边有侍卫一般,也有多少之分。我今日所用龙气,是数十日来自陛□边吸取,全部激发而出,厚积而薄发,自与一般不同。便如用兵,若是平庸之军,即使有千人也未必能取胜,若是派出一支百里挑一的精兵,即使只有百十人,也能所向披靡。”

齐峻没再说话,知白看了他一会儿,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了口气。

虽然发生了獒犬流血事件,但该尽的礼数还是要尽到,敬安帝照例在行宫举行宴会,款待东狄王子。皇后现在听见东狄二字就浑身不舒服,任凭宫女怎么劝都不肯出席,好在东狄只来了一个王子,还没高贵到需要帝后都出面的程度,皇后即便不露面也并不算失礼。

虽然是在行宫,但蓬莱县令殷勤备至,席间仍旧是山珍海味琳琅满目,引得东狄王子连声称赞。三杯酒后,东狄王子关心地问起了皇后的凤体,并且连连表示自责:“……实在莽撞,惊吓了娘娘,小王已派人送去了些许药材,略表心意。”

敬安帝自己虽然也被獒犬惊了一跳,但看见皇后吓成这样,心里却还是有些不屑。皇后的胆子素来就小得——如果不是自己的结发之妻,敬安帝真得说皇后胆小如鼠了,相比之下,出身武将之家的叶贵妃在做王府侧妃时还能陪他骑马射猎,那真是比皇后强太多了,幸而太子不像皇后。

敬安帝想着,就不由得多看了齐峻两眼。今日齐峻表现略嫌莽撞,但他紧随东狄王子下阶观獒,保住了盛朝的脸面,倒不愧一国储君的身份。说起来,这个长子也一十九岁了,该成家了……

敬安帝正想得出神,忽听东狄二王子笑道:“陛下意下如何?”转头看去,东狄二王子正倾身向前,笑着看他。敬安帝略一怔,王瑾已经借倒茶的动作在他耳边低声道:“二王子方才与二殿下说起春猎之事,邀请陛下和几位殿下去东狄的猎场。”

春猎?敬安帝微微眯起眼睛,瞥了一眼东狄二王子。此时野兽确已纷纷出洞,但经过一个严冬,都是十分瘦弱,有什么好猎?东狄这个举动,不过是示好罢了。依东狄习俗,猎场是各人的财产,断然不能容许侵犯,东狄王子邀请他去东狄围猎,在习俗上已算是十二分的诚恳了。只是,进入东狄猎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