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大管家面无表情地伺候在萧铎身旁,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喝酒。

谁都知道,萧铎是没办法喝酒的,他是沾酒必醉的。

在当今建宁帝发现自己这个最心爱的儿子是完全无法饮酒的时候,他就禁止旁人在萧铎面前饮酒,满朝文武百官并后宫妃嫔皇子公主,没有一个人敢劝萧铎饮酒。

萧铎自己也很少饮酒。

可是现在,萧铎却在捧着一杯九酿春狂饮不止。

此时外面已经大黑,远处的山上又飘起了雪花,北方夹裹着那缠绵细软的雪,肆无忌惮地呼啸着。暖阁里烧着银炭,烛台上的蜡烛在这暖室中安静地闪烁,萧铎抬起手来,优雅修长的手紧握着那如意盏,仰起的颈子上喉结处在动着,不羁的黑发被不经意间流淌出的美酒打湿。

九酿□□泽清亮,醇厚浓烈,酒意袭来,萧铎狭长的眸子里是醉酒微醺时的茫然,棱角分明的脸庞是清贵而漠然的。

一盏酒空了,他眯起醉意朦胧的眸子,低哑地道:“十七,我还要喝。”

声音清冷,并不见醉意,可是柴大管家知道,他必然是醉得不轻。

柴大管家撩起灰袍来,跪在那里,恭敬地道:“殿下可知,为何殿下饮酒必醉?”

萧铎挑眉,烛火迷离中,俊美的脸庞上有一丝红晕,他哑声问道:“为何?”

柴大管家长叹一声:“因为借酒消愁,乃是凡世庸人所为,九殿下龙章凤姿,乃不世出之英才,生来帝王之格,非世间凡夫俗子,怎可耽搁于男女之情,让自己沉沦其中不能自拔。”

萧铎听得这话,却是冷笑不止:“柴火,你告诉我,什么是情,为何我会招惹了,又弄得自己撕心裂肺,不能自已。”

柴大管家俯首望着地,地上以白玉石板铺就,上面烛火摇曳,光影迷离。

他苍老的声音中带了一点悲凉:“主爷,于世人而言,情或许是人之所钟,可是于主爷而言,情是毒.药,情是水草,情是寒鸦塘外一片惨败的荷叶,一旦陷入其中,便缠绵不休,让主爷坠入万丈深渊,永世不得翻身。”

萧铎听闻,却是一愣,愣了半响后,忽而间就仰起颈子,哈哈大笑。

笑声凄凉,狂放不羁,一缕黑发掩映在他刀斧凿刻一般的脸庞间,让人看不真切他的眉眼。

柴大管家低头轻叹:“九殿下,你若能过此关,从此后我便是坠入耳鼻地狱,永世不得翻身,也心甘情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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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阿砚麻木地站在灶台边,准备着醒酒汤。

先将青梅糕和山楂糕切成小粒,又把白梨切成小片,之后再用糯米粉做成豌豆大小的汤圆。那边吩咐厨娘洗净了锅,加水烧开了后,在水里放入了葛仙米和百合等,待到煮沸了,再加了白糖,放进小汤圆,并放入山楂粒、青梅粒,雪梨片并醪糟汁等,一时等得锅里烧开了,便取出来,并滴入几滴白醋。

今日又是颍荷当值,她吩咐颍荷将这粥仿佛白瓷煲中,这才道:“这个是八仙汤,和往日常见的八珍醒酒汤并不同,有解醉酒之功效,亦可以补脾益肾的,唱起来也酸甜可口。”

颍荷点头:“好,我这就赶紧送过去,怕是那边等急了的。”

一时颍荷去了,阿砚打了一个哈欠,脑中晕沉沉的想睡,可是外面呼啸的风就那么拍打着厨房门,她也睡不真切。

如今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怕是再熬一熬,天都要亮了,又该准备早膳了。

正想着呢,门却是开了,阿砚听着那脚步,只因为是颍荷回来了,便随口道:“怎么又回来了?”

谁知道话音出去,却不听到回音,抬头看过去,不由吃了一惊,竟然是何小起。

何小起面色苍白,眼眸深深地陷进去,显见得精神极为不好的。

整个人瘦了许多,身上的袍子裹在身上,犹如裹在竹竿上一般,空荡荡的。

阿砚忙过去,紧声问:“一直想找你,却根本找不到的,你最近去了哪里?看你这样,倒是像大病了一场?”

何小起麻木地摇了摇头:“我是病了一些时日,不过如今已经好了,我之前一直住在一个僻静院子里,是以你才没见过我。”

阿砚上前,还待问他其他,比如那一日自己险些被萧铎掐死,他当时如何,可曾被殃及,后来萧铎又是怎么放过他的。

好多时日不曾相见,如今她是有万千言语要问的。

谁知道何小起却摇头道:“这些话留待日后再说,我如今偷溜过来,是有一件大事要告诉你,这是十分机密重要,关系性命之忧,你可要听在心里,牢牢记住。”

阿砚一听,竟是关系性命大事,不由皱眉:“发生什么事了?”

何小起上前一步,一把握紧了她的手,盯着她,郑重地道:“师父,你记住,三日之后,便是元宵节,这府中会起火的,到时候府中必然大乱,你提前准备好,万万不可睡去,到时候看情形赶紧逃出府去。”

阿砚听得这话难免大惊:“小起,这事儿你从谁哪里听来的,你可是——”

她心里陡然意识到了什么,何小起和三皇子或者玉香楼的人勾结了?他不过是个厨师罢了,竟然被牵连进这等争权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