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老的容颜,雪白的胡须,已知天命般的豁达,这是领悟了佛性的高僧最后送给萧铎的话。

若是一般的人,总是会有所感悟的,并应景地说上点什么。

可惜萧铎就是萧铎。

萧铎面无表情地望着他,连吭一声都没有。

幽静的禅师内连个窗子都没有,只有一根蜡烛在点燃着,那蜡烛已经要燃到尽头,清亮的蜡油顺着边缘流淌,蔓延到了竹桌上。

萧铎许久没说话,一双幽静的黑眸就这么盯着那个老活佛看。

许久后,老活佛终究叹了口气:“皇帝陛下,有什么事,你就直接问吧,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萧铎微扯唇,一个冷笑,问道:“你可认识宁非?”

老活佛摇头:“不知这是何许人也。”

“你可认识柴火?”萧铎又问道。

“更不知道这是何许人也。”老活佛闭着眸子,犹如老树皮一般干枯的手轻轻捻过一颗佛珠。

“那你知道什么!”萧铎皱眉,一个踏步上前,伸出手来,已经直接扼住了老活佛的颈子。

这个也不知道,那个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在他面前故作高深?

老活佛本来是安详地捻着佛珠的,如今被萧铎这么扼住颈子,顿时老脸苍白,两眼发直,气几乎都喘不上来了。

“说。佛门灵物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见了我就晕死过去,你到底知道什么?”

其实这些疑问,是萧铎一直没办法解开的谜团。

他为什么和阿砚会有七世的纠葛,为什么连着七世阿砚都不得善终?为什么他和阿砚犹如黑夜和白日一般不能相守?宁非到底是谁,柴火到底是谁,那座神秘的上古山,那个让人捉摸不透的望族族长,还有那座经历了几千年风霜的神庙,又是缘何而来?

在自己和阿砚的背后,分明是隐藏着一个秘密,一个宁非柴火甚至连那个望族人都一直在保守着的秘密。他们所有人都知道,却在启蒙着自己和阿砚。

萧铎想到这里,眸中泛冷,削薄的唇中吐出清冷凌厉的字眼:“一五一十地给我说,全都说清楚。”

狭长的眸子掠过一道杀意:“我知道你必然也是有些来历的,你要圆寂了是不是?要得道而去了是不是?”

他的声音清冷而危险:“你自然是不怕死的,可是你要知道,这个皇觉寺里还有你的徒子徒孙,难道你不怕死,他们也不怕死?我乃帝王之尊,我若一怒,或许会把整个皇觉寺铲平。”

“放……放开……”老活佛痛苦地挣扎着,示意他松开一些,他几乎真得要咽气了。

萧铎眯起眸子,修长如玉的手指微微一松,顿时那个被他活生生提起来的老活佛犹如一堆烂泥般瘫倒在了地上。

可怜的老活佛一边咳着,一边艰难地道:“杀孽啊,杀孽!你曾造下那么大的杀孽,如今竟然死性不改,还要铲平我皇觉寺!你……”

萧铎勾唇,唇边泛起一抹嘲讽的笑,轻蔑地“哼”了声,他有恃无恐地道:“你明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也明知道我想知道什么。寄过如今你要死了,却故意不告诉我。那么害死他们的人就不是我,而是你。”

他的话实在是太过于强词夺理了,可是听起来却又是那么的有道理。

老活佛这个时候都连着呛咳了好几声,最后鼻涕眼泪都一起往外冒,他颤抖着半趴在那里,半响后才摇着头喘着气道:“我说,我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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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萧铎走出这个禅室的时候,竹桌上的蜡烛已经熄灭了。

油尽灯枯,蜡烛燃到了尽头,而地上那个瘫着的老活佛,终究没能以一个气定神闲的姿态坐化,而是选择了一个最俗气的方式归西。

当萧铎离开这个禅室的时候,尽管他以绝对地优势逼迫着老活佛说出了所谓的秘密,倒出了老活佛所有知道的一切,可是他心中的疑团却更大了。

阿砚并不是什么残花败柳,她是佛门圣地洗砚池里的一枝莲花,曾经听佛书万卷,乃是佛门灵物。

而自己的,依然是一把剑,一把曾经肆行无忌的剑,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三界独尊无人不惧,不知道伤害了多少人的性命,造下了多少杀孽。

之所以这位老活佛一见自己,便是魂不附体,只因为他能感悟到萧铎身上,曾经沾染了多少佛门中人的血。

可是为什么会有一把剑被封印在了上古山下的神庙里,以及他到底是怎么沦落人间,还有阿砚这个佛门灵物为什么坠入人间后开始了和自己的数世纠缠,这就是老活佛自己也不明白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