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知而生畏,作为洪家曾经的媳妇,哪怕并没有一天真正地融入到洪家里,白娅茹仍然对洪家的实力有着最直接的认识。也正是有了这种直观的认识,白娅茹才知道洪家的强大和可怕绝不是她所能够撼动得了的,甚至她的娘家都甘愿舍弃女儿的幸福,而一直地在委曲求全,忍辱负重。所以,对于与安平之间的交往,白娅茹的感情定位就是私下里见不得人的偷情,唯一的期待就是希望在时间的消磨流逝下,洪家能够一点一点把自己忘却,还给自己一片自由的天地。

当然白娅茹也知道,现实的情况是在洪家没有忘却自己之前,也不容自己去奢望什么幸福生活,哪怕这种幸福生活就摆在身边,垂手而得,那也需要洪家的点头许可才行。把自己的生命,幸福,前途都交到了让自己痛狠的人手中,洪家就是这样的霸道和专横,别说白娅茹是世家出身的娇女,就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都会感到愤恨不甘。于是,白娅茹放弃了在市里优越的工作条件,选择了下基层逃避,但内心里最怕的就是跟洪家每一个人去碰面,去虚旎委蛇。

而作为洪家领军人物的洪益国,无益就是白娅茹内心中最可怕,最不愿意见到的人之一,哪怕白娅茹在面对洪益国时能够保持镇定自若,游刃有余,也不足以掩饰她内心中对洪益国的害怕和担忧。及至洪益国的车早就在视线中没了影子,白娅茹仍心有戚戚的刻意跟安平保持着距离,生怕洪益国去而复返,撞破了她和安平之间超友谊的感情。

“啊!娅茹,这边呢,等久了吧,路上堵车,真不好意思。快来,快来,让我看看,有段日子没看到你了……”内心中的惊恐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安平笃定的眼神给了白娅茹莫大的鼓励,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若真是被洪益国看破了行藏,那再担心也没有作用,倒不如洒脱一些,搏个痛快。而随着同学的姗姗来迟,白娅茹心中唯一的一点牵挂也悄然消失,重逢的喜悦很快冲淡了拘谨。

“薇薇,哎呀,你还是那么漂亮,这一次你可一定要帮我,我刚到基层工作,千头万绪的抓不到头脑,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我笑话呢,成不成就看你的了。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镇的同事小安……”申请的项目走到了悬崖边,同学的援手成为了白娅茹心中的一根救命稻草,这会一见面顿时倍感亲切,顾不得太多的客套,直接将太多压抑的情绪释放了出来。

“看你说的是什么话,咱们是好姐妹,你有困难,我能不帮忙吗?你放心,不就是省农委吗,我家他有故交在省农委做部门负责人,很有力度的,一个小项目,不是多大的事。先不说这些,你怎么样,过得还好不,这么长时间了,没再找一个……”对于安平,许薇薇只是略略地一点头,就直接无视,目光更多的停留在白娅茹的脸上。因为洪家,因为项目申请,白娅茹的脸上写满忧愁,这些忧愁掩饰了白娅茹夺目的光彩,这一对上眉宇飞扬,珠光宝气的薇薇,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土气,这让薇薇内心中的优越感瞬间得到了满足。

许薇薇长的很漂亮,刀削般的脸庞,大大的眼晴,尖尖的下颌,高挺的鼻梁,任谁一打眼就会有一种小家碧玉般的怜惜。但是小家碧玉就是小家碧玉,比不上白娅茹植入骨子里的那种高贵和骄傲的大气。所以,同学几年,许薇薇没少在私下里跟白娅茹较劲。只是白娅茹的骄傲和冷淡让她不屑去计较这些不知所谓的比较,冷漠的态度让许薇薇有如一种拳头打在棉花里的空虚和无奈。

但是今天看到白娅茹黯然无光的脸庞,许薇薇觉得风水终于掉转过来了,你白娅茹的家世不是好吗,到了基层工作,一样让你求告无门;你白娅茹不是骄傲吗,再骄傲你不也得来求我吗?你白娅茹不是嫁了个好男人吗,现在那个好男人又在哪呢,年纪轻轻地就成寡妇,整天被人说三道四的,再好的名声也要败坏了。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白娅茹那个曾经在许薇薇心中高不可攀的骄傲今天终于彻底坍塌了,许薇薇终于有了一种扬眉吐气的快感。这种感觉直接表现在她的言语之中,就连关心白娅茹个人生活的话,听起来都有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味道。

“到底是姐妹,关键时刻能义不容辞,那我就不客气了。你看这都要中午了,是不是请姐夫也邀请出来,咱们先去吃饭,处长夫人,你一定要赏光啊。小安,你到先福满楼订个包间,我们随后就到……”许薇薇神采飞扬,一脸虚荣的满足像,白娅茹哪还能不知道她那小心眼里琢磨的什么,只是现在还需要借重于她的人脉,哪怕她表现的再张扬,也不是跟她去计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的时候。所以,对于许薇薇的试探,白娅茹直接无视,提也不提的就绕到了请客上。

“好的,白镇长,我这就去……”事先早就和白娅茹商量好的细节,若不是中间碰上了洪益国耽搁了一下子,这包间早就订上了,这会儿听到白娅茹一交待,安平礼貌的冲着许薇薇轻轻一点头,随即转身离去。

“什么赏光不赏光的,咱们同学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了,当然得好好聚聚……唉,你这还是带着秘书来的,嘿嘿,这么年轻帅气的小秘书,怎么的,要金屋藏雄,老牛吃嫩草了哈……”对于吃饭许薇薇并没有意见,无论公事还是私事,总是帮着你白娅茹了,看在同学的面子,不收你的好处费,还不行借机打打牙祭。不过,等到安平转身离去冲着她礼貌点头的时候,许薇薇才注意到安平阳光帅气,顿时恣意而又轻浮的窃笑声难以抑制的传出来,看向白娅茹的眼神中更带着大家都是女人,那点意思大家都懂的轻浮神色。

虽然走出了挺远,但耳聪目明的安平还是听到了许薇薇恣意的笑声,这让安平的眉头不禁一皱,对这个许薇薇的印像又掉了几分。同学也好,朋友也好,再好的关系,再近蜜的感情,也要注意分寸。白娅茹在事实上是一个寡妇,关心她的个人生活,不代表可以拿人家的痛楚来解闷,逗乐子,特别是用这种金屋藏雄,老牛吃嫩草之类的包含影射意思的话来打趣,很容易败坏一个女人的名声。

而且,安平的身份虽然是白娅茹的下属,同事,但也不是任凭领导的朋友可以恣意玩笑取乐的,这是对人起码的尊重,很明显许薇薇并没有做到这一点,或许在她的心目中,已经失了势的白娅茹都混到乡下去了,那就是掉了毛的凤凰不如鸡,根本就不值一提,那作为白娅茹的下属就更不用在意了。菜篮子项目虽然不大,但涉及的资金也有几十万,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这样一个轻浮的女人去牵线搭桥,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安平很怀疑。

另外,许薇薇如此浮燥,他的丈夫,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处长大人又能稳重到哪呢,若是拍着胸脯大包大揽,说着大话,吹着大气。而后吃完饭,抹抹嘴,跟没事人一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那可就惨了,在大风口上站了一上午,吃了一肚子风倒是小事,耽误了隆兴镇的正事,可就是大事了,要知道现实中可是有不少这种类型的人,吃了马鹏飞一个亏,安平看谁都带着一副审视的目光。

“小安,订好位子了,点菜了吗?这是赵处长,一会儿你可要陪好领导……”订好了位子没多一会,白娅茹几个人就来了。白娅茹在前,一边走一边客气地引着路,而许薇薇则挽着一个男人,昂首挺胸的跟在后面,那模样像极了一只绚丽的花母鸡。

“赵处长好,快快,里面请……”许薇薇的男人非但没有安平想像中的浮燥,反倒给人一种很稳重的感觉,头发有些谢顶,面相有些显老,若是不仔细观察,都有一种四十多岁中年人的苍桑感。

“小安同志辛苦了,大老远的来了,还要你张罗饭局,失礼呀……”赵处长长的老态,安平认为很好,老态代表着成熟,代表着稳重,成熟稳重的人才是真正干事的人。

只是这赵处长一张嘴,安平对他刚刚建立起来的好感瞬间就荡然无存了,不知道这大机关里的干部是自我感觉良好,还是有刻意模仿领导讲话的爱好,赵处长这句小安同志辛苦了,听着怎么跟洪益国一个语气。这画虎不成反类犬,洪益国是省长,长年累月积攒出来的威严形成了独特的强大气场,可你赵处长有那气场吗?缺少了强势的气场做支撑,这话就变成了拉着长音的拿腔拿调,钻进人的耳朵里有着一种磨牙般的难受。刹那间,安平的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句老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