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要结婚了,这可是件大喜事,所有跟安平亲近的人都十分的高兴,但最高兴的却是远在京城的秦延众,吃晚饭的时候,秦延众接到了大儿子打來电话,顿时,老人的双手就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着,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在召唤一般,眼睛直勾勾地落在了摆在案头上的一张已然泛了黄的照片上。

半晌语,老人的眼神中不时的闪过一丝丝回忆的神色,有悲伤,有愤怒,有愧疚,更有喜悦和欣慰,嘴巴不停地蠕动着,似乎想要说上几句话,但半晌都沒有发出任何声音來,只能隐约听见几声模糊的声音,眼眶更在不知不觉中变的湿润了,孙子不但找回來了,还要洞房花烛,这是给秦家开枝散叶,添丁进口,这简直就是双喜临门,老人的心情不能不激动。

秦延众杀伐一生,气势逼人,不熟悉的人一看到他那张严肃的脸,就忍不住的感到害怕,但对林阿强这个跟在秦延众身边近五十年的贴身侍卫长來说,首长面冷心热,光明磊落,做人做事最重一个情字,然而就是份亲情,爱情和友情,成为了扎进他心中的一根永远剔不出來的刺。

动乱年代,出于对理想,信念的执着,使他不肯向恶势力低头,不但让他自己身陷囹囫,更连累了儿子远走他乡,身遭横祸,也连累了武艺出众,前途光明的周豹生死不知,音信全,至今他都忘不了妻子临终前喃喃念叨幺儿的名字,念叨着那不知死活,未曾蒙面的孙子。

这副感情的重担背了二十多年,一直以來,秦延众都认为会把这担子背进棺材里去,却沒想到峰回路转,周豹找到了,虽然痴痴呆呆,有如行尸走肉,但多少还留着一条性命,多少弥补了缺失的战友情,大仇得报了,残害幺儿的凶手被绳之于法,足以告慰他的在天之灵;幺儿的血脉居然奇迹般的兴免于难,这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有了一种恍如梦中的感觉。[

虽然还沒有跟安平见上一面,但通过大儿子了解到了安平那种锲而不舍,坚忍不拔的品性,听到安平那声爷爷的亲切呼唤声,不勾动了老人心中最柔弱的地方,秦延众并不否认,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天,但安平已经悄然的代替了幺儿在他心中的位置,而对妻子,对儿子的愧疚,也都一古恼的变成了对安平的怜爱,这一刻,秦延众恨不得能肋生双翅马上飞到北江去。

“首长,咱们也马上去北江吧,这几天我总睡不着觉,一闭上眼就想起了武哥儿和豹子哥,还有安平这个孩子,都说跟武哥儿长的像,我也想见的紧哩……”跟在秦延身边几十年,林阿生算得上是他身边最近密的人了,哪还不知道此时首长的心中已然长了草,瞅准了时机,急忙架话鼓动了起來。

“去,当然得去,我的亲孙子大婚,我这个爷爷哪能不到场,还有周豹,十几岁就跟在我身边,出生入死,一天福都沒享,一晃三十多年沒见面了,秦家负他太多啊……”林阿生一句话,彻底开了秦延众心中最后的一丝的坚守。

二十多年前,他沒有保护好自己的儿子和儿媳,但二十多年后,是老天怜悯也好,是善有善报也好,他能与幺儿唯一的血脉重逢,他哪能忍下心來避而不见,若是二十多年前,身陷囹囫的他或许还沒有那个能力,但今天,放眼整个华夏,有几个人还敢对他说上一个不字。

然而,秦延众不在乎这些功名利禄,权力也好,财富也好,不过都是过眼云烟,现在也只有一份亲情能让他牵挂,如果上天能够让他再选择一次,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做一个平凡的老人,过着平淡的生活,守护和享受那种子女绕膝,儿孙满堂,家宅和睦的幸福生活。

只是,现实就是现实,时光不会倒溯,历史不会重演,这话一出口,秦延众自己都有些奈的摇了摇头,觉得有些不现实的说道:“哪里是说走就能走的,罗罗嗦嗦的一大堆,急死个人了,你再去跟军委打声招呼,我也跟仲玉同志说一下,一切从简,就说老头子我等不急了……”

人在官身不自由,哪怕秦延众都从领导岗位上退了下來,但作为国之柱石,作为华夏军中最有震慑力量的存在,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关乎着国运长久,哪里是他说走就能走的,像什么出行按照什么标准,警卫如何配备,医疗保健如何配套,沿途如何接待等等,方方面面都有一大套的规矩狂野双全文阅读。

而且,别看秦延众身子骨够硬朗,精神够矍烁,但毕竟年过八旬,中央也好,军委也好,哪个主事人敢轻易开口放人,出了问題谁能担起这个责任,负责中央后勤工作的书记张仲玉自打接到了秦延众的申请后,一连准备了好几天,直到现在都沒个答复。

“爷爷,您真得抓点紧了,大姑和二姑等了您好几天,也沒听个准信,都等不及了,现在她们俩已经彻底舍弃了您,自己往机场去了,临走还拐走了我妈、我姐、我妹,我媳妇……”秦延众的话音未落,虚掩的门被了开來,长孙秦朝阳面带犹豫的走进了书房,挠着脑袋看着爷爷好一会儿,对媳妇都被姑姑拐走了,带着不小的埋怨。

秦延众为人严谨,对待子女一向是宠爱却不溺爱,他的书房就是他办公的地方,涉及到国家的机密太多,一向是对外不对内的,除了秘书,机要员,侍卫长等贴身工作人员可以进出以外,在秦家有资格进出的就是长子秦初越和眼前的这个秦家第三代长孙秦朝阳。

秦朝阳年不过三十,从面容上看,依稀与安平有些相似之处,鼻梁上戴着一副金边框眼镜,整个人透着几分憨厚的书倦气,秦朝阳在京城团市委工作,或许是与他在出生之后,家庭条件恶劣,缺衣少食有关,从小就懂事的压抑着性子,从不向父母提出过份的要求,长大了就养成了这副沉稳的个性,工作中有条有理,有章有节,工作之余除了学习,还是学习,整个一少年老成,很多与秦初越交好的朋友都夸他有其父儒雅的风范。

老要张狂少要稳,年轻人能压制住性子,慎省,慎独,慎重,这是好事,但太沉稳了,沒有了锐气,沒有了锋芒,这人也难有太大的作为,正是看到了秦朝阳守成有余,进取不足的缺点,秦延众特意把他带在身边悉心培养,不但允许他进出书房,有时还会让他旁听一些关于时局类的情况和分析,以此增强他的目光,开拓他的视野,锻炼他的思维,希望的就是有朝一日,秦朝阳能继承老一辈革命家的优良传统,维持住秦家尚的荣光,从目前來看,秦朝阳做的还不错,颇得秦延众的器重。

“走了,这俩丫头,还反了她们了,看回头我怎么收拾她们,嗯,还是我大孙子好,沒撇下我这个孤老头子……”一听到孩子们都走了,秦延众变的更急了,老小孩,老小孩,人一上了年龄,性格上就容易偏执而变的像孩子一般的执拗,哪怕秦延众是国之柱石同样如此,这股久拖不能成行的邪火都倾泄到了两个女儿的身上,不过,看到大孙子不急不躁的模样,他的心里又升起了几分的安慰,还好有个孙子在做伴,这人品还是有保证的。

“您再不走,我也……”秦朝阳偷眼看着爷爷,犹犹豫豫的好一会,最终还是沒能掩饰住内心中的真实想法,尴尬地挠着脑袋给出了一个极为否定的回答,直让秦延众尚未展开的笑容瞬间又凝结成了一团,倒是林阿生看这对搞怪的爷孙,实在忍不住的笑出声來,顿时,这不适时宜的笑声成为了秦延众的发泄桶,扯着嗓子怒吼道:“笑,笑什么,这么多天还沒安排下來,就是你小子不上心,你现在就给我去军区大院,跟林胖子说,明天,明天不安排好,我刮了他那一身肥肉……”

“是……”憋着一脸的坏笑,林阿生敬了一个军礼,迅速地逃离了是非之地,临走还甩给了秦朝阳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爷爷,您别生气,从小我爸就说,是二叔救了全家,是二叔舍身去北方才让全家人渡过了最坚难的岁月,是二叔的牺牲换取了全家人的幸福安康,我爸费尽心力找了小弟二十年,全家人苦苦等了盼了二十年,为了不就是今天的见面吗。”看到老人气呼呼的坐在椅子上,秦朝阳也是一脸的苦笑,合着自己成了最后的挡箭牌了,早知如此,莫不如跟着一起走好了。

“朝阳,不用担心,骨肉亲情,兄友弟恭,爷爷是高兴的,这世界上也只有这件事能让爷爷敞开心扉,开怀一笑了,不过你这个弟弟可不简单,今后你要更加努力了,要不然,你这个哥哥可就丢人了,哈哈哈……”二十年的寻找,二十年的期盼,二十年的等待,恰恰说到了秦延众的心里,严肃的脸上不由地展露出老怀甚慰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