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爱护百姓,关心民间疾苦,确是为人臣子之幸。”解语说过一番官话套话,看着面色苍老、满头白发的谢老太太,心中歉疚,“平白无故的,害您老人家担惊受怕,实在过意不去。”

谢老太太满面笑容,“没有担惊受怕,没有担惊受怕。”大太太度量过后,也笑道:“贵府是再妥当不过的人家,小七到贵府做客,我们再没个不放心的。”

客气再三,张雱和解语才告辞走了。谢流年咭咭咕咕跟谢老太太说着话,“……没有害怕,我胆子可大了。禁卫军不凶的,个个彬彬有礼。伯母做了蟹黄壳梅干菜小烧饼,酥香无比。配着绿豆粥,真是人间美味……”

谢老太太完完全全放了心。

从萱晖堂出来,谢流年随着谢四爷去了静馨院。不用问,何离肯定已是急的坐立不安、六神无主。“……没法子,皇帝蹭完饭还不走,要么在院子里蹓弯儿,要么在书房喝茶。他不走,锦衣卫便不撤,我便出不来。”真是不怪我呀。

何离捂住她的嘴,“小祖宗!言语谨慎些!”什么叫“皇帝蹭完饭还不走”?小孩子家家的百无禁忌,净瞎说。幸好这会子只有自己和玉郎在,没外人。若不然,那还得了。

谢流年笑嘻嘻说道:“这不是只有您和他么?”跟自己亲爹亲娘在一处,您还不让我痛痛快快说话呀。言语谨慎也要分场合的,若是当着四太太的面儿,若是当着外人的面儿,不用您说,我自然会言语谨慎。

谢四爷慢悠悠吩咐,“小七,去太太处请了安,早些安置。”折腾了小半天,你还不累么?谢流年轻盈的曲了曲膝,“遵命,父亲大人。”说完,带上鹿鸣、之苹,扬长而去。

到了正房门前,谢流年早已换上一幅神情。鹿鸣捣捣之苹,之苹转头回来,两人相视会心一笑。七小姐若是在老太太处,便是乖巧机灵招人疼爱。若是在四爷、何姨娘面前,那趾高气扬的小模样就甭提了,要多嚣张有多嚣张。等到了四太太面前,她会把能收的全部收起来,活脱脱一个谨小慎微的庶女。

四太太虽是守着孝,却因公婆尚在,故此只穿着浅淡颜色的常服。见了谢流年,眼神冷冷的,不咸不淡说了几句话,就把谢流年打发走了,“小七,回罢。”

谢流年恭恭敬敬行了礼,退了出来,一路走回恬院。鹿鸣见自家姑娘似有倦色,体贴的说道:“姑娘累了吧?水已是烧好了,姑娘回去洗漱了,早点歇着。”

回了恬院,却休息不了:谢瑞年和谢锦年都在,二人均是一脸兴味,“小七,今儿你到南宁侯府,见着陛下了?”被锦衣卫重重包围,好不好玩呀。

“没有,没见着。”谢流年苦着个小脸,“我和丫丫才玩了一会子,宫中便来了使者,之后院中满是禁卫军。丫丫被陛下召见了,我没有。你们不知道,我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可无聊了。”

小七你没见着皇帝陛下?还很无聊?谢瑞年和谢锦年的眼光中都有同情。谢锦年貌似不经意的问道:“陛下召见张大小姐了?”不是盛传张大小姐失宠了么,怎么好似陛下专程上门看她一般。

“召见了。”谢流年一脸天真,“在书房召见的”。谢瑞年有遗憾之色,“小七,陛下召见张大小姐,可说了什么?想来你定是不知道的。”谢锦年也觉遗憾,小七定是不知道,可惜,可惜。

“我知道呀。”谢流年眨眨大眼睛,“陛下想认丫丫做干女儿。”不过,张伯伯不大高兴呢,嘟囔了好几句,说什么贵为帝皇之尊,却总想抢别人家的掌上明珠,不厚道。

“干女儿?”谢瑞年和谢锦年眼睛亮晶晶的,“想必张家大小姐会有公主封号了?”做公主也很好啊,金尊玉贵。若是陛下宠爱的公主,那会更加威风。

“应该不会吧。”谢流年心虚的笑笑,“张伯伯不大乐意。”做公主,哪有做南宁侯府大小姐自由自在。丫丫在南宁侯府,四位祖父,爹娘,三位兄长,个个拿她当宝。

谢瑞年有些失望,“不会么?”朝中若是多了一位公主,自然会多出一些新鲜有趣之事,可是小七又说不会。谢锦年眉头微皱,小七一会儿说陛下有意认干女儿,一会儿又说张大小姐不会有公主封号,真是莫名其妙。

好容易满足了谢瑞年、谢锦年两位小姑娘的好奇心,把她们一一送走。谢流年打着呵欠,闭着眼睛,任由鹿鸣、之苹替自己洗漱过后,送上床睡觉。“床啊床,我想死你了。”小脑袋才挨着枕头,已沉沉入睡。

第二天,上午在学堂听卓先生讲课,下午到墨耕堂练字。谢延年、谢棠年都慰问她,“没吓坏吧?”可怜的小七,本是出门玩耍的,却被锦衣卫团团围住了。谢流年扬起小脸,得意洋洋的吹牛,“哪会?我胆儿多大呀,豪气干云!”

等到谢四爷检查功课的时候,她就不“豪气干云”了。可怜兮兮的软语央求,“父亲大人,好爹爹,您不能再划了,真的不能再划了。”这些都要重写,会累死人的。

谢四爷跟没听见一样,修长白皙的手指闲闲划过去,一个又一个,一排又一排。谢流年哀嚎一声,倒在他身侧的案几上,“爹爹,您还让不让人活了呀。”

谢四爷从头到尾划完,把宣纸放在书桌上,似笑非笑看了小女儿一眼,并没说话,施施然起身走了。谢流年撅了半天小嘴,见无人理会自己,只好认命的安安心心坐下来,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