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在申城根基已久,人脉众多。但凡一些小道消息, 自然也是知道的很快的。先前许家和吴家议亲的时候, 虽有吴氏透露了一些情况, 但到底只是众人猜测,并未明说。可如今沈韬已经登堂入室多次,明眼人都看着,若是吴家执意与许家攀亲,岂不是有意跟督军府抢人?

吴有财素来以圆滑世故著称, 若是被他想明白了这中间的关系, 只怕未必能这样轻松答应下来。

“老爷……妙妙不是说, 已经跟那沈少帅说清楚了吗?怎么……”

冯氏一听这话就慌了神了,沈家那样的人家, 看着风光,仗一打起来,谁知道会是个什么结局。

“她这边是说清楚了, 但如果沈少帅还是紧追不放, 我们只怕也不能轻举妄动, 好在如今妙妙年纪还小,大不了索性熬过这几年,我看那沈少帅已是适婚的年纪, 督军府怕是等不了那么久的。”

自从那天沈韬来过之后,许长栋便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若是吴家不敢应下这门亲事, 那许家只能独自抗衡, 而唯一最好的办法, 就是送许妙芸留洋。

“到时候让老二在巴黎给妙妙找一间学校,让她在那里上学,过个四五年找个留学生成婚,哪怕是一辈子不回来了,至少远离战火,也算是安逸了。”

“老爷……”冯氏自小疼爱许妙芸,因为昔年创业的缘故,将她在老太太跟前留了几年,如今好容易接到了身边,她那里舍得让她离去,更别说是去留洋,这一路上坐船都要一个多月,真走了,怕是一辈子也见不着几面了,“我舍不得妙妙,你真要送她去留洋,我就跟着一起去!”冯氏说着便哭了起来。

许长栋看着发妻这幅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你一句洋文都不会,还要去留洋?”

“我就要去!哪怕当个哑巴,我也要跟着妙妙的。”冯氏也耍起了小性子。

许长栋见他这般,笑着安慰道:“你别着急,这只是后话,我们且走着看便罢了。”

……

洪诗雨的事情有许长栋出马,一通电话就搞定了。小姐妹约好了一起上课,每天早上洪诗雨由家里的司机送过来,下午则是自己叫了黄包车回去。

二房两姐妹在读书上头实在没有什么天份,李先生虽然没点明,但从他看两人的眼神,便觉得有些气馁的样子。韩氏气得每每在老太太跟前发牢骚,说二老爷怎么就生出了这两只笨猪精来,连念书也念不成。二老爷倒是淡定的很,觉得女孩子识几个字就好,找个婆家嫁了,会相夫教子比什么都强。

冯氏心下沾沾自喜,当着韩氏的面对洪诗雨道:“诗雨可要卖力几分,到时候和妙妙一起进了女校,两个人好作伴呢!”

洪诗雨倒是聪明的,虽没什么基础,学起来比那两姐妹快多了。

韩氏听了心下窝火,却也不好表现出来,只能暗暗的生闷气而已。

这几天许家收了不少帖子,原是因为圣诞节要到了,各个商会、领事馆、洋行都来相请。

许妙芸跟老太太解释了好几回,说这圣诞节就跟咱自己过的春节差不多,就是外国人过年。老太太似懂非懂的,最后只笑着道:“什么节不节的,不就是变着花样大家凑一起玩玩吗?”

许妙芸点头称是,其实这中间的不同还是有的,国人过年讲究一家团圆,但西洋人却喜欢搞宴会,请了亲朋好友一起团圆。

“这次你也去吧!上次做的新衣服,还没见你穿出来过。”老太太不爱凑热闹,但喜欢撺掇人,比如冯氏老爱窝在家里,她如今也觉得不好,她这个年纪,不该这样死气沉沉的。

“我……”冯氏本想拒绝,可又想起许妙芸每每和自己说起的,硬着头皮道:“我是要去呢,就是不知道去哪家,好歹等老爷回来了再一起商量。”

老太太便笑着道:“这个你们自己商量去,只是要记住,便是不去的人家,礼也要齐全,不能落人话柄了。”

韩氏瞧着大房热闹,自己二房终究有些冷清。二老爷也收到了帖子,不过那些人家却很普通,她有些不爱搭理。

洪诗雨起身告辞,冯氏让许妙芸去送她,自己也跟着站了起来道:“老爷明日还要出一趟远门,我先回房替他收拾行李。”

如今军阀割据,各地的商品流通又差,许家年初的时候问日本人订了一批机器,到了天津港却不让运过来,他要亲自过去一趟,与那边的人接洽。

许妙芸把洪诗雨送到门口,远远的看见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开过来,她定睛看了半日,发现并不是沈韬的座驾,莫名觉得有些失落。

那人倒真的是说话算话的,从此没有再来打扰自己。

……

第二天是周日,李先生不来上课,二房的两姐妹如蒙大赦,却被韩氏勒令在房里温书。因为许长栋要出远门,所以许妙芸也一早就起来了,她想亲自送许长栋去火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