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氏的棺椁在老宅放了三天,第四天便请了族里年轻力壮的年轻人一起抬到了许家祖坟下葬。许长栋和许霆工厂的事忙抽不开身, 很快就先回了申城去。

冯氏让吴氏先跟着他们一起回去了, 她带着老太太、许妙芸、还有二房的两个姑娘, 一直住到了韩氏头七之后,才开始收拾东西预备要回申城去。

许妙芸这几日被那噩梦所困扰,有些茶饭不思,冯氏只当她是心里念着沈韬了,又想起那日她们回乡下来, 有沈韬亲自派车送过来, 何等方便, 如今自己收拾东西回去,难免人多东西也多, 到时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去火车站,倒是要叫上好几辆车。

“老太太那边的东西也都收拾好了吗?”冯氏瞧见苏妈妈进了厅来,只开口问道。

“老太太说她倒是不想走, 还想在乡下再住一段日子, 等住到二太太过了七七四十九日再出去。”苏妈妈如实把老太太的话告诉冯氏, 又道:“老太太的意思是让太太您带着大小姐和三小姐先回去,留二小姐在她身边服侍,大小姐要上学, 不能耽误功课;三小姐又要准备嫁妆,日子也不多了。”

“老太太既然这样想, 倒也妥当, 等到那时候, 让老爷专门派车过来接老太太过去,也不用像我们现在这样,人多也不方便。”

苏妈妈只是跟着点了点头,脸上的神色却有些勉强,冯氏不由觉得奇怪,苏妈妈才道:“老太太是这样说的,只二小姐不肯,在老太太那边哭呢!说要求着老太太一起回申城去。”

冯氏听了这话只冷笑了一声,面上终究有点不好看。冯氏其实是一个很宽厚的人,并没有什么嫡庶之分,但对于许淑芸这个二房庶出的女儿,却一直有些看不上眼。不过她是二房的闺女,论理也轮不到她管教,如今韩氏又死了,幸而老太太还建在,总归还有老太太先管着。

她这厢不好听的话还没说出口,谁知道外头竟传来了哭哭啼啼的声音,原是哪许淑芸自己求老太太不成,便求到了冯氏这边。

她不好意思直说让冯氏带她出去,便站在冯氏跟前哭着道:“老太太如今年纪大了,一个人住在乡下也不方便,大伯娘还是帮忙劝劝老太太,让她跟我们一起回申城去吧。”

冯氏听了这话又气又笑好,道理是这个道理,只是现如今天气开春了,老太太咳嗽的毛病也好了,她这几日难得有几个老街坊在一起闲聊说话的,其实反倒比住去申城热闹些。况且老太太也不是说不出去了,只是暂且住上几日而已。

“你这话说的有意思,要是让外头人听见了,不知道的,还当我是故意要把老太太一个人留在这里呢。”冯氏以前对韩氏也不曾客气,如今见许淑芸是小辈,又刚刚没了母亲,原本还心疼她几分的,没想到居然这么不懂事,倒也添了几分火气,只继续道:“可如今老太太自己想在这边小住几日,我自然是要顺着她的心思的,至于旁的,你想怎样,自己跟老太太说去。”

许淑芸一向觉得冯氏脾气好,还以为她这样说,冯氏必定是会帮着她劝老太太的,谁知道非但没劝,反倒自己被扑了一鼻子的灰,顿时有几分泄气。如今韩氏死了,她唯一能倚靠的人只有老太太,老太太让她留下,她心理一百个不愿意,这才想到了冯氏,可瞧着如今这光景,冯氏怕是早就看透了自己的心思了。

“大伯母,我……我……”许淑芸撞着胆量,想要开口说能不能让冯氏带她出去,可又怕旁人说她不孝顺,老太太亲点名让她留下,她还不肯留下,因此话到嘴边,就是不知道要怎样说出来。

正这时候,许妙芸恰好从外头进来,她刚巧老太太那边过来,听说老太太还想在乡下住几日,便想陪着老太太住几天,只开口道:“母亲,我听说老太太还想在这里住几日,我如今也不上学了,留下来陪老太太住几日好了。”

许淑芸一听这话,便似得了救命稻草一样,心想着有许妙芸陪着老太太,自然是用不着她了,便索性开口道:“大伯母,既然三妹妹要留下来陪着老太太,那我……”

冯氏以前对这隔堂的侄女真没觉得这样厌恶过,可今儿被她这么一缠着,顿时觉得心里恶心难受,只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正要发难,谁知外头急匆匆就跑进来一个小丫鬟,开口道:“太太……外头来了好几辆督军府的车子,为首的说是沈少帅派了过来接我们回申城去的。”

许妙芸心里正觉得奇怪,外面早有管事的将人引了进来,许妙芸一看,却是周副官亲自来了。

沈家老宅并没有通电话,因此这五六天她也没有同沈韬有过半点的联系,不过如今他既然派了车来,大约是从许长栋那边得到了这里的行程。

冯氏心里高兴,可一想路上一趟要三四个小时,终究有些不好意思,只开口道:“少帅也是太客气了,我们做火车回去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