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几句话,四两拔千金的就把潘夫人的火气给压制了下去,让她发作不得。

等见了潘玉良,潘夫人的脸色不说有多好,起码还算正常了。

见着潘夫人,潘玉良不禁愣了一下,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沈晏均握了握她的手,笑着跟潘夫人打了声招呼。

“岳母怎么过来了?”

潘夫人见着沈晏均还是客气的,脸上带着笑,“过来看看良儿。”

潘夫人跟沈晏均谁都没有提潘如芸的事,好似两家根本没有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般。

潘夫人来的时候沈晏均刚扶着潘玉良在外面走了一圈,红衣把吃的东西摆上了桌,沈晏均旁若无人地帮她拿着小碗盛碗汤,刚准备喂她,潘玉良已经接过筷子。

“我自己来。”

沈晏均知道她大概是有些顾及潘夫人,也没说什么,把筷子给递到她手上。

潘夫人将他们之间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脑海里不禁回想起潘如芸的话。

心中不免对沈晏均有些怨愤。

觉得潘如芸说的很对,若不是他冷落潘如芸,不愿意跟她同房,潘如芸也不会挺而走险。

沈晏均直觉潘夫人这次过来没什么好事,所以便一直在房里坐着,也不离开。

潘夫人倒也坐的住,一直等着潘玉良吃好喝好,丫鬟们收了桌子,也没说什么正经事。

潘玉良看潘夫人那架式知道她今日若不是把她想说的话说完是不会走的,“晏均哥哥,你要不去看看晏庭?我陪我娘说会话。”

沈晏均看了红衣跟阿板一眼,“好吧,有事差人喊我。”

沈晏均一离开,潘夫人便对着红衣跟阿板道,“我同良儿说会话,你们都下去吧。”

阿板面无表情地没吱声,脚下挪都没挪一下。

倒是红衣笑着说,“少夫人现在月份大了,身边离不了人的,潘夫人有什么话直说就可以了,不用顾及我们,我跟阿板在少夫人身边侍候了不少时间了,少夫人信任我们,我们也绝对不会辜负少夫人的信任,夫人跟少夫人说的话,奴婢绝对不会泄露半句。”

潘夫人闻言脸立即拉了下来,斥责道。

“这司令府的丫鬟架子这么大吗?叫不动了不成?”

红衣也没被她吓着,她是司令府的丫鬟,潘夫人再怎么样也管不到她头上来。

她仍旧是满脸堆笑地道,“唉呀,潘夫人就莫要为难我们做丫鬟的了,我们司令跟夫人可是给少夫人身边侍候的人都敲过警钟的,我们两人身为贴身丫鬟,是不可离了少夫人身边,否则的话我们可就惨了。”

潘玉良心里本来有些戚戚的,听了红衣的话也道。

“母亲莫要为难丫鬟了,有什么事便说吧,无妨的。”

潘夫人有气撒不出,也看出来这两个丫鬟不是省油的灯了。

她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不再在她们身上纠缠。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如此,真教为娘的伤心。”

潘玉良迟疑了一下,“娘,您这话从何说起?可是我们姐妹哪里做的不好,惹您生气了?”

潘夫人看着潘玉良,知道自己这是牵怒,但一想到潘如芸,她也只能狠下心来。

“你二姐如此,你也如此,你大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见你们姐妹去府里看看她,陪她说说话,开解开解她。你大姐终日在府里以泪洗脸,你们做姐妹的眼不见为净,不心疼,我这做娘的心疼……”

潘夫人说这话便是诛心了。

红衣怕潘玉良吃亏,本来想帮她说两句,但潘玉良用眼神示意她别轻举妄动。

阿板也拉了拉她,红衣只得做罢。

她毕竟只是个丫鬟,潘夫人给面子便罢,不给面子就是司令府失礼。

潘玉良掩下心中的伤心难过,“娘,我这快生了,现在连院子都不大敢出的,再说,大姐这事,毕竟跟司令府有关,我这不是怕去了,大姐见着我更加难受吗?”

潘夫人说的那话,跟针扎似的扎在潘玉良的心上。

她料到了潘如芸会因此怨她,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潘夫人居然也会这样看。

潘夫人仍是叹气,“我从小就教育你们姐妹三人,你们都姓潘,是亲姐妹,有什么事要互相帮助才是,良儿,你仔细想想,你大姐从前待你可差了?便是你惹了陈家那事,最后帮你还不是你大姐?”

潘玉良勉强一笑,“大姐待我极好,娘说的对,若非大姐,也无我今日。”

潘夫人又道,“那你现在为何这么冷淡你大姐?”

潘玉良低下头,“娘,您这是教我为难,大姐的事,您心里应该也明白,我又如何能帮得了她?”

潘夫人道,“娘知道,娘不生你这个的气,娘只是气你们姐妹在你大姐出事之后,竟然谁都不理会她。”

潘主良皱起眉,有种有嘴说不清的感觉,“娘,我同二姐都没这个意思,是您多想了。”

看着潘玉良都快被潘夫人的话给说哭了,红衣再也忍不住地叹。

“潘夫人,恕奴婢多句嘴,这事真不能怪我们少夫人了,少夫人临盆在即,便是在院子里走一走,我们夫人跟大少爷也紧张得不行,必须要亲自陪着才是,更别说出府了。少夫人也是心疼的潘大小姐的,只是碍于身子跟身份去不得,潘夫人,这少……”

红衣说着自行改了口,“这大小姐是您亲女儿,我们少夫人也是啊,眼下我们少夫人也是身不由己,您也得多多体谅才是。梁医生前几日才来给少夫人诊过脉,让少夫人可得放宽心思,您说的这番话,教我们少夫人如何放宽心思。”

红衣想着,既然已经开了口,那便把话通通说了,若是潘夫人要怪罪,也不枉她领顿罚了。

所以不待潘夫人说话,红衣嘴巴跟倒豆子似的继续说。

“这潘大小姐跟我们大少爷的事,我们少夫人本就不知情,送休书那日,我们少夫人不舒服着,连休书什么时候送出去的都不知道。奴婢知道您心里有气,但您若是有气,也应当找我们大少爷撒去,少夫人脾气软,为了大小姐的事情都哭过好几回了。

奴婢知道说这些也是越了矩,但奴婢恳请潘夫人设身处地为我们少夫人想一想,她夹在潘大小姐跟大少爷还有夫人之间本就为难,您还来说这些话,这不是存心让少夫人伤心难过吗?”

红衣一通指责,潘夫人气得握在发袖子里的手都抖了起来。

“你这是在指责我不成?”

红衣连忙道,“奴婢不敢。”

她嘴里说着不敢,脸上表情却分明说着,奴婢就是这个意思。

潘夫人气得要拍桌,阿板眼疾手快地连忙拉住她。

“潘夫人,红衣不大会说话,但这里司令府,您要是生气,让少夫人罚她便是。”

潘玉良咽下口中苦涩。

“娘……”

潘夫人狠狠瞪了眼红衣。

潘玉良也不敢上前,只能扶着肚子又喊了一声。

“娘,您来是不是找我有什么事?你就别跟个丫鬟计较了,回头我定好好管教管教她。”

潘夫人指着红衣道,“你让这丫鬟下去,我看到她就生气。”

潘玉良看看潘夫人,又看看红衣,“红衣,你且退下去吧,有阿板在这陪着我。”

红衣哪里肯。

还是阿板对着红衣道,“大少爷一会该回来了,若是知道你惹潘夫人生气了,肯定要罚你,你快下去吧。”

红衣立刻意会过来。

“那奴婢就先下去了。”

潘夫人过来说了一通诛心的话,又拿着红衣撒了一通气,肯定是有什么事,而且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潘玉良跟两个丫鬟都看出来了。

红衣一退出房间便立即去书房寻了沈晏均。

潘夫人来者不善,不管她是来做什么的,都不能让她单独跟潘玉良呆在一块。

阿板那意思红衣也清楚,潘夫人是客,又是少夫人的娘,她们两个做丫鬟的奈她不何,阿板干脆让她出来找沈晏均。

红衣也不耽误,去了书房,直接将潘夫人说的那番话有板有眼的学了一遍。

“大少爷,您还是去陪着少夫人吧,潘夫人实在难缠。”

立在一边的赵副官看了沈晏均一眼,心想潘夫人这时候过来,肯定没什么好事。

沈晏均点点头,也立即起了身。

“走吧。”

沈晏均腿长步子迈得也大,赵副官倒是勉强跟得上,红衣在他身后一路小跑才跟上他。

等回了院子入了屋子,潘夫人跟潘玉良一左一右地坐着,两个人都没说话,脸色也没太大的异常。

沈晏均上前,也不理会潘夫人,径直走到潘玉良身边坐下,拉着她的手问,“红衣惹你生气了?”

红衣笑笑说,“奴婢主动去大少爷那领了罚,少夫人,您现在身子重要,可别生奴婢的气。”

潘玉良想冲沈晏均笑笑,一扯嘴角却差点哭出来。

潘夫人见沈晏均回来,她该说的方才也都说了,便也不多留,站起身,“良儿,为娘就先回去了,方才同你说的事情,你好好想清楚。”

潘玉良忽然扶着沈晏均的胳膊站起身,情绪有些激动地说。

“您别想,不可能,我死也不会答应。”

沈晏均皱起眉,也顾不上质问潘夫人说了什么,只能安抚住潘玉良。

“良儿,没事没事,有我在呢,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没人能管得了你,有我呢,我来处理,你别激动,深呼吸……”

潘玉良抓着沈晏均的手,也不知有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

她还是看着潘夫人,一脸的倔强,“你跟我大姐死了那份心思,我不可能会答应你们。”

潘夫人似也因为潘玉良的态度来了气,不顾沈晏均在场,指着她道,“你就这般心狠,要看着你大姐去死,要看着大家一块去死才甘心是不是?”

“赵副官!”

方才一路跟着沈晏均入了院子,这会正站在门口的赵副官立即应了声是。

沈晏均道,“送潘夫人出去,传令下去,日后不许潘府的任何人入府。”

赵副官应了声是,对着潘夫人道,“潘夫人,您请。”

让他动手了可就难看了。

潘夫人指着潘玉良道,“你瞧瞧你瞧瞧,你就是这般对你娘的。”

阿板可没赵副官那么客气,在沈晏均说第二次之前,已经把她潘夫人拉了出去。

潘玉良看着潘夫人被拉出去,肚子那里传来一阵绞似的疼痛,她连忙扶着肚子,整张脸皱成了一团,身子也有些发软,整个人要往下跌。

沈晏均连忙一把将人挥进怀里,半抱半扶着她问,“良儿,怎么了?”

潘玉良大口地喘了两口气,“肚子疼。”

红衣立即跳了起来,“奴婢这就给梁医生摇电话。”

沈晏均立即将人打横抱起放到床上,潘玉良捂着肚子,疼痛难忍的样子。

片刻的功夫她的汗便如雨下般,“好疼……”

潘玉良疼得脑袋发晕,眼睛看东西都是花花的一片,她一只手揪着沈晏均的手腕,另一只手揪着床上的被子。

“晏均哥哥,好疼啊……”

沈晏均握着她的手,“梁医生一会便过来了,一会就过来了,你……”

沈晏均想让她忍忍,但这话又说不出口,看她都成那样了,他便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恨不得替她疼着。

阿板看着潘玉良在床上疼痛难忍的样子。

“奴婢去请夫人过来。”

这一屋子里的人可没生过孩子,她疼成那样,在梁医生来之前也得做点什么才行。

沈夫人一听说潘玉良肚子疼,立即让柳衣扶着她赶了过来,三人在院子门口撞上给梁医生摇完电话的红衣。

沈夫人道,“你们都不在房里,谁在跟前侍候?”

红衣连忙道,“奴婢方才去给梁医生摇电话了,让他赶紧来府里一趟。”

沈夫人边走边急着道,“怎么回事?不是离生还有近一个月的时间,怎么忽然肚子疼了。”

潘夫人过来的时候,直接去了潘玉良的院子,根本没有人去沈夫人那里通报,她自然不知道。

红衣道,“潘夫人来了一趟,可能说了些不好听的话。”

沈夫人立即扬声道,“可能?”

柳衣扶着沈夫人看了红衣跟阿板一眼,“夫人,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还是先去看看少夫人要紧。”

沈夫人这才没有再追究下去,让柳衣扶着她进了潘玉良的房间。

沈晏均平日里冷静自制,杀伐果断,红衣跟阿板出去的这一会功夫,他在房里看着潘玉良疼的直冒汗却什么都做不了,第一次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一见到沈晏均,他便立即站起身,“娘,您快帮忙看看良儿。”

说话声音不自觉的有几分哽咽之意。

沈夫人看着他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也顾不得其他,连忙上前。

潘玉良的意识还是有几分清醒,听见沈夫人的声音,开口有气无力地喊了声娘。

沈夫人安慰她,“没事,别害怕,晏均在,娘也在,你别怕。”

沈夫人说着伸手往被子里一探,果然探到一片湿意。

沈夫人连忙吩咐红衣跟阿板,“良儿这是要提前生了,阿板手脚快,去把稳婆接过来,红衣去命厨房烧水,柳衣去准备其他的东西。”

沈晏均一听,更慌了,“娘……”

沈夫人看着他,拍了拍他的手,“你也别怕,这个时候你不能乱。”

潘玉良所有生产要准备的东西都是早就准备好的,就连稳婆也是早早地就接进了府里,就在偏院里住着。

沈夫人防的就是这种万一,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潘玉良的院子里的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连沈晏庭都跑了过来,同钱珠儿一块站在院子里,梁医生也很快赶了过来,他在电话里一听红衣的描述就猜测着大概是要提前生了,该带的东西也都带着了,另外还带了一个专门管接生的女医生。

赵副官一直在府门口等着,待梁医生一到,直接就将两人提进了潘玉良的院子,往屋子里推。

几个丫鬟还有沈夫人守在潘玉良身边,梁医生来之前就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

待他一来,沈夫人便跟他把情况说了一遍。

梁医生还没说话,跟他一块来的那个女医生已经道,“拿水给我净手,稳婆跟丫鬟留下,其他人出去。”

不待沈夫人说什么,梁医生连忙解释。

“这是我们医生最好的妇产医生,丘医生,医术不比我差。”

梁医生医术再高,也是男的,他来之前就考虑到了忌讳问题,这才把丘医生一块给抓过来了。

沈夫人连声说好,“还是梁医生考虑的周道。”

红衣端了水给丘医生净了手,沈夫人把位置让出来给了丘医生,稳婆跟柳衣她们站在一边等着丘大夫的差遣。

梁医生自觉地退出了房间,没一会沈夫人扯着沈晏均出来了。

“你在里面反倒给了医生压力,我们一起在外面等着,别担心,良儿的身子一直很好,会没事的。”

潘玉良这是早产,孩子从白天生晚上,屋子里时不时传来潘玉良的压抑的喊声,丫鬟们进进出出的换了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出来。

沈晏均急得都要砸门冲进去了,还是沈司令回来后令赵副官跟沈元一左一右的把人给拉住了。

就在沈晏均终于濒临崩溃之时,屋子里终于传来孩子细弱的哭声。

站院子里的众人心里都松了口气,如一块大石落了地般。

沈夫人抹着眼泪道,“生了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