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霖晖现在可以肯定江越是在陷害许恒,而且他隐隐觉得,这似乎一开始就是一个圈套,只怕从最初的徐万庭献药之时,许恒就踏进了这个圈套,而他自己却不知道。

遗诏的确是沈鸿彬动了手脚,可是段霖晖却不能说,因为一來这会暴露自己,而來也不会有人相信自己说的话,反而会白白连累好多人。所以,当许恒质疑沈鸿彬的时候,段霖晖并沒有表态。但是后來情况陡然极下,矛头因为江越的几句话便突然全体转向了许恒。

段霖晖可以猜到,这一定也是沈鸿彬和江越计划好的。江越是西平王的人,他知道遗诏一出,许恒一定不相信,一定会成为最大的威胁。所以他们兵出险招,用萧祁的死來将许恒一并拉下马,顺便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正是一招极险极狠的一步棋。段霖晖死死咬住自己的牙,袖中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连关节都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可就是忍着不说话。

不是他不帮许恒,是真的自己势单力薄,帮不了他。

许恒情势危急。吏部尚书杜君浩在一旁是看不下去了,他半垂眼帘,沉声道:“江越,你这话说的倒是有些故弄玄虚了。”他抬起头來正色道:“这徐万庭本是太常寺的人,就算是进贡药丸时经了右丞相的手,也不能断定这徐万庭就是右丞相的人。况且右丞早已定居京城,即便是洛阳故人,又是如何。至于这徐万庭逃走一说,本是他个人所为,为何端着要将帽子扣到右丞相的头上。”

杜君浩帮着许恒说话,江越反驳道:“若非有人指使,何人敢陷害陛下龙体。”

江越语速加快,杜君浩却是十分平稳,他抬眼冷定地看了一眼江越,道:“指使。江越,昨夜陛下驾崩,除了顾命大臣三人,你我皆不在现场,你为何如此肯定陛下是被人暗害的。”

江越一愣,却是很快辩解道:“太医院原本说陛下圣体能撑到入秋,断不会在昨日就驾崩的。”他盯着杜君浩,音调变得十分奇怪,道:“尚书大人这是要偏袒右丞相。”

“哈哈。偏袒。”杜君浩傲然冷笑,显然完全不将江越放在眼里:“我只是实话实说,何來偏袒一说。倒是你,一味的将事情全部归于右相身上。本來这个事情便是莫须有,你要拉扯上谁都是越抹越黑。本官只是很奇怪,江越,你的动作也太快了吧。太医院都还沒有说是徐万庭的药出了问題,你却一口咬定是徐万庭的问題,连他和右相的关系都这么快都调查好了,仿佛就像……”杜君浩顿了顿,饶有意味道:“就像是计划好的一样。”

如果有可能,段霖晖几乎都要为杜君浩鼓掌叫好了。他这几句话堵得江越哑口无言,不愧是大学士,朝廷文官之首,一下子就明显地道出了江越有意将嫌疑转移到许恒的身上。看來以前也是小看了杜君浩,本以为他不过是一个考究学问的文人,沒想到心思竟然也是这么地机敏,看來萧祁让他继苏普之后成为吏部尚书,并非只是看中了杜君浩的学问。

杜君浩本來就是自己的直系上司,资历官位都要比自己高,且杜君浩的话句句击在点子上,弄得江越脸色一阵清白,但他看着沈鸿彬完全沒有发话的意思,心中虽然恨,却也只好暂且忍气吞声不说话。

江越不说话,却又有人站了出來。御史大夫袁允南不以为然,道:“杜大人说的有道理,可是江大人也是一片好心,陛下死的蹊跷,徐万庭又连夜逃跑,无论怎么样都是让人怀疑的。以臣所见,此事还需要慢慢來,不过这右相的嫌疑却是不能消的。毕竟有所牵扯,尚书大人,您觉得呢。”

御史台的人职管监察,弹劾起人來,各个都是不要命的主。而且引经据典,浩浩荡荡,一气呵成。就是沒问題也给你说上几条來,如今御史大夫也卷了进來,只怕接下來御史台的炮火会猛烈地集中到许恒的身上。

一般來说,朝廷之中很少有人会得罪御史台的人,那些人屈指可数,首当其冲的必定是大理寺卿段霖晖,段霖晖这个人性格冷傲,软硬不吃,御史台多年集中的炮火都沒能将他拉下马。段霖晖是一个,而杜君浩正好是另一个,他是泰常年间科举的榜眼,可谓是资历深厚,而且身为吏部尚书又是主管人事,所以,他完全不惧怕袁允南的威胁的。

所以对于袁允南的发话,杜君浩只是冷冷笑道:“既然沒有证据,怎么能够随便怀疑当朝大臣,而且还是朝廷地股肱之臣。仅凭一点臆断便断然怀疑,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沒有想到杜君浩的态度这般强硬,连袁允南都抵了回去,江越也是大吃一惊,但是今日他已经和杜君浩撕破了脸,他倒也是不怕了,而且萧祁这件事,他们策划已久,势必是要将许恒拉下來,怎么能在这里退却了。所以江越再次出声道:“是,现在是的确沒有证据,不能随便怀疑他人,只是,势必要等太医院的结论出來,再做定夺,不管怎么说,陛下绝对不能走的这样不明不白。”

江越眉目皆张,一脸浩然地正气,说罢,他朝着大殿上的沈鸿彬跪倒,道:“丞相大人,事关陛下之死,万万要严肃对待,请下令成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