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华哥一大清早就来到了张大师那里。

站在门前,男子抽着烟,一脸阴沉,让人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门外两个年轻的弟子穿着古朴的唐装,把华哥请了进来。

目光望去,老人家正一招一式,有板有眼的打着太极,周围的环境极佳,院内点燃一炉香,亭子里放着古乐,虽然不是人弹奏的,却也有一股古香古色的气韵。华哥在看到了这些之后,心中的怒气就不由得“腾腾”冒了出来。老子都火烧眉毛到眼前了,你这个老家伙还在这里一副悠闲的样子!尤其是他随便把卦像一算,就问自己要了十五万元,还给支了个破招,现在自己是损失惨重,赔了夫人又折兵,究竟该找谁算账?

“是阿华啊,你预约的今天见我,但是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情?”张大师在院内练着太极,从水中看到了他的倒影,两臂的动作愈发的慢了。

“张大师,对方已经把阵法破了。”华哥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什么……破了?”张大师微微一怔,动作停在了那里。他下意识认为自己的阵法是无坚不摧的。

“就是你的赤蛇阵。”

“这不可能?”张大师语气斩钉截铁。

“张大师,不是我对您老人家的本事质疑,哪怕是这阵法完全变了,变成你说的那个天下无双的赤蛇煞气阵,任何风水师看到后要退避三舍,最终还是完全被人给破解掉,连个渣都不剩,您是不是有些妄自尊大了?”华哥眉目竖起,冷声恨气地说道。

“什么……居然这样。”张大师本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容一变。

半晌,他才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华哥目光阴冷,“当然是真的。”

他丢下了一张报纸,拍的就是那晚撞车后的一幕,图片上一片狼藉。

张大师目光渐渐望去,身子一僵,不禁站不住,旁边的两个年轻弟子连忙一左一右的扶住他,给他披上了一件黑色的外套。

这位行住坐卧与谈吐方面都是云淡风轻的老人家,蓦然间有些难以承受。他呆呆的站在那里,许久都没动弹,苍老的眼中流露出深深的震撼之色。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可谓相当的震撼。他本来是北地风水界权威人物,赤蛇风水阵法是他毕生的支柱,有一天这个支柱突然间崩溃倒塌掉,随之而来的就是他的地位也开始奔溃坍塌。

他拳头一握,真是可恶!怎么可能这样?

这时候,两个弟子把音乐关掉,拿出了两个蒲团。

张大师盘腿坐在蒲团上,对面坐的是华哥。

半晌,他伸出两只手指,取下了老花镜,手指在鼻梁上揉了揉。

此番,他根本没想到会有人能破了自己的赤蛇阵。能破解了自己的赤蛇煞气阵,自然不是很简单的人物。那么对方究竟是何等的实力?又是何方神圣?

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如影随形,毁誉相伴,那个外来风水师居然不惜要冒着得罪自己,冒着得罪北方一派风水师的风险,狠狠对自己的阵法出手,这是一种宣战啊!嚣张!太嚣张了!

思及此,张大师的面容生出了一些恼意。

此人是不是想要踢馆?想要踩着自己爬上去?

“阿华,你给我说说,当时的情形是怎样的?”张大师出言问道。

“我不知道,当时是东子在场。”华哥复杂的看他一眼。

“你们的人呢?”张大师忽然发现平日总要带五六个人出来的华哥,这次居然破天荒的一个人也没有带,陪他出来的只有一个司机。

“几乎全军覆灭,我这里还留着三十多人。”华哥的目光冷冷。

“什么?”张大师吃了一惊,全军覆没?

他连忙道:“人都在哪里?”

“具体不清楚。”华哥表情阴沉,“他们都被拘留了。”

张大师微微吁了口气,伸出手摆了摆,又咳嗽了几声道:“若被拘留了还好,这一次是老夫疏忽了,为了弥补你们的损失,我可以帮你把人都弄出来。”他既然已经拿了人家几十万,也不能那么厚着脸皮的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华哥闻言,表情渐渐的缓和了一些,“不过,我进去的人有些多。”

张大师道:“无妨。”

华哥伸手拱了拱道:“那就有劳张大师了。”

唐装弟子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正是一个座机分机。

张大师立刻打了电话,找到了昔日一位警局的老熟人。

他本就是风水大师,而且是北地颇有权威的人物,平日里来求他的人当然绝不会少,其中有商、有官、有医,所以在北方这一带,张大师也是有相当广的人脉。

他知道青帮被带走的是一百号人,保释一百号人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种面子也只有他张大师才有。

张大师和那位老友先寒暄说了几句,接着深深吐了口气,步入正题,“老友,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的,我的朋友请人去了自家酒楼吃酒,就是云翡轩的对面那家,替他撑个场子,但是却和对面的云翡轩闹了一些小小的冲突……这些人虽然身份都是道上的,但是已经改邪归正,吃饭喝酒、打打闹闹也并不是什么大事情……那晚这些事情完全都是误会。”

对方笑道:“老张,你是得罪了其他风水师吧?”

张大师脸色一变,“何出此言?”

对方压低声音道:“昨天你说的地方,是十三车连撞,还撞到你们酒店里面,连喝醉酒的白痴都不会这么做,除了你们这些风水界的高人,谁还能弄出那么大的动静来?而且这件事还登了报,我们局里面上上下下都是听说了的。”

张大师立刻尴尬一笑道:“你弄错了,此时说来话长,我那些个朋友都是经过了我的指点,洗心革面,金盆洗手,准备经商发财的道上浪子,由于我布置了一个发财的阵法,不小心被他们弄乱了,才造成了一些不好的影响。”

“这样?”对方一怔。

“是!没想到还惊动了你们的上层,真是让我无可奈何,老友啊!我希望能尽快把那些人放出来,他们也是无辜的受害者,我可以保释他们。”

对方立刻摇了摇头道:“很抱歉,张大师,不是我不给您老面子,是因为我说不上话。”

“为何?”张大师诧异。

“那可是一把手亲自吩咐把他们抓起来的,我可命令不了人家,那人比我的级别高很多,现在我连人关在哪里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

“的确不知道,而且此事肯定有人提前告诉了他,再好好想想,你们平日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我没有得罪谁。”张大师蹙了蹙眉道:“那能不能和那位联系一下?”

“张大师,不行。”对方一口回绝。

“老友,你给他提提我的名头,想必会给点面子。”

“张大师,并不是你想的这样简单,不是谁都买你的面子的,体制里的人本来就不信这个,大多数都是无神论者,而我们的白局可是刚正不阿的性子,绝不会徇私枉法,人家是有着当代包青天之称的,前不久他还在司法大会上发表了打黑言论,何况他还是上了电视的大人物,在警局里是出了名的不留情面。”

张大师的脸色愈发的阴沉。

“对了,有件事我悄悄告诉你,人家好像是京城白家的人,而且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

对方冲着二人的关系不错,特意提点了一下。

说明那白英绝对不是随随便便能见的,人家的背景可大着呢!

张大师这时候沉默了,他有一种一拳头打中了棉花的感觉。

自己引以为傲的人脉,居然在这种时候失去了作用。

此时此刻,阳光照在张大师的身上,恰是白发苍苍,腰背佝偻,顿时显得他已苍老了好几岁,他蹒跚着起身,深受打击,看样子向自己挑衅的那个对手也是不容小觑,他寻的靠山,居然比自己认得的人还要更有背景,难道这说明对方也是一个了不起的风水大师?也许是京城来的厉害人物?

要知道盘龙卧虎的京城,是寻常风水师都不敢去的地方。

这二天晚上,火麒麟的生意依然热闹不凡。

但是火麒麟的老板高兴不起来,因为,他没想到那几个人又来了。

本来前几天战斗之后,大家想再去吃点,但是姜沉鱼却偏偏灵力耗费太多,身子有些疲累,只得早早回去休息了。

主厨不在,大家当然失去了品尝美食的兴质。

所以在云翡轩开业之后,他们也看到了盛况,如今的云翡轩已经成为了本地的龙头老大,菜价又增加了几成,每月可以净赚一百多万,于是他们以庆贺为理由,不论如何也要求闵力宏把妹妹带了过来。

“老板,前面说了,我们还剩下一个小时,现在接上。”海怪手掌按在桌台上,粗声粗气的说着。

“你们是……”老板心中突突一跳,故意装出不记得的样子。

“你不认得我这张脸?你是脸盲?”海怪煞气不断外放,老板吓得脸色都白了。

“认得认得,想起来了,原来是您啊!”他郁闷无比,觉着自己陷入了两难之中。

姜沉鱼抿着嘴唇,有些想笑,觉着这些军人挺有意思,他们为了不影响云翡轩运作,就来到了此地,而自助餐到了他们那里,就理解的变了意味。不过也无所谓,闵力宏在最后肯定不会真的让手下人乱占便宜,而她也很喜欢这种随性的感觉。

“请便,请便。”老板表面上客客气气的,心里却有些想骂娘了!妈的,昨天晚上来也就罢了,居然今天来补上,又饿一晚上空着肚子来,他就没有见过这么脸皮厚的人。

这一次,老板也聪明了,未免这些人的煞气外露,影响其他的客人,老板把他们安排到了高档包厢的外面,周围还挡了屏风。

同时,让服务生来来回回的跑着,绝对不敢让海怪等人跑出去吓人。

姜沉鱼施展出了完美的烹饪手艺,而且还自带了秘制的调味料,再一次征服了军人们的胃口,四个大男人吃了二十斤的牛羊肉,鸡肉,海鲜,虾端来了两盆,都是直径四十厘米的盆。

姜沉鱼还从家里带来了罐装的灵茶,特意给诸人品尝。

“大家吃了太多肉,喝茶,解腻。”闵力宏示意他们斟茶,他的姿态依然很优雅,不知何时,他居然也喜欢了茶的味道,这一切都和眼前少女有关。

“老大,喝茶多没意思,我想喝酒。”奈何这些男人都是粗人,不懂得雅致。

“喝酒?你们以前可是不喝酒的。”闵力宏斜斜的挑眉说道。

“以前是随时都要执行任务,当然不喝酒,现在我们借酒消愁不行吗?”黑脸男子拍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吃美了之后开始发牢骚了,而且唉声叹气道:“自从闵老大走了,我们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是啊!我们那么可怜,闵老大,你怎么不把我们带走?”其他二人居然一脸的怨妇相。

闵力宏微微一笑,用平缓的语调慢慢说道,“离开部队后,我在闵家也是一直很忙的,而且常常还要出国。”

“以前我们也出国的啊。”

当然他们去的都是苏丹、刚果金、海地那些战乱国,去了就是打架。

“我去的都是发达国家,不止要会一种语言,怎能把你们带去,万一不小心把你们都弄丢了。”闵力宏微笑。

“丢,我们绝对会丢,突然我发现自己是一没文化的文盲。”

猴儿拿着啤酒道:“我就说自己当初怎么不多学几句鸟语,我一个狙击手本来也不想学什么外国话,但这年头真是没有文化不好混。”

“说实话,老大,你是不是还没有完全离开部队?”海怪认真的看着闵力宏。

“……”闵少挑了一下眉头,微笑沉吟。

“老大,虽然你现在不在荆棘特种部队,但是我觉着你肯定还在更特殊的部门,对不对?”海怪压低了声音。

“既然是特殊的部门,你问老大做什么?”黑金刚知道部队里都有保密协议,伸出手臂碰了碰海怪。

“唉唉,是我唐突了,反正老大能文能武,哪都要他,比我们这些粗人强多了。”

“你们现在……难道找不到合适工作?”姜沉鱼终于淡淡的插言。

“哦?姜小姐,你好像对我们很有兴趣。”海怪摸了摸下巴。

“是的,有那么一点点兴趣。”姜沉鱼清冽的美眸一如既往的沉静。

此刻,姜沉鱼的目光在几人身上落下,昨晚已经真正的见识过他们的本领,这几个男子给她的感觉很不寻常,而且在这个时代,他们的食量绝对是非常惊人,所以寻常的工作很难给他们温饱。在外出吃饭的时候,也会精打细算,这些人平日一定会替华夏完成一些绝对不能摆在明面上的任务,如果有合适的平台,都是实力不弱的人物。

而她的心中也生出了一种“结交英雄于落魄时”的想法。

“特种兵的生活你不知道吧?”这时候,海怪问道。

“不清楚呢。”

海怪立刻嚷嚷开了,“姜小姐,看样子你家闵哥哥把你放在蜜罐里泡着长大的,你根本不知道军队有多苦,特种兵的日子又有多么苦。”

他昂起头,忽然挽起裤腿,露出狰狞的伤疤道:“姜小姐,你瞧我这腿上这伤,怕不怕?”

姜沉鱼轻轻扫了一眼,摇头。

海怪面容露出一丝赞赏,“在缅甸执行特殊任务的时候,我被毒枭给打了一枪,又被狠狠的砍了一刀,整条腿差点废掉,你看我现在好像也没什么事,其实右脚必须要穿着内增高鞋,不然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导致平日的腿法也发挥不了以前七成的实力。”

姜沉鱼的目光落在他的鞋子上,慢慢的看出了一些端倪。

海怪又指了指自己这张脸,五官都皱了起来,“还有我长得忒丑,到外面当了小区保安,半天就吓哭好几个孩子,当天遭到了十几个人的投诉,他们哪里会要我这种人?”

“海怪。”猴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兄弟理解你,当你受伤后,走路的时候都不会让人帮忙扶你一下,现在偏偏在小姑娘面前开始和哥们比辛苦,我们当兵的哪一个不苦?”

“你呢?”姜沉鱼的目光看向了猴儿,眼眸清冽。

那猴儿拿出牙签掏了掏牙,道:“我十七岁就去当兵了,每次外出侦查,都是高温酷暑,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中暑多少次,还有蚂蟥毒虫蛇蝎肆虐,我又是狙击手,一藏身就是好几天,所以我最讨厌的就是蛇。”

“可不?那个赤蛇阵当时把猴儿给吓到了。”黑金刚呵呵一笑。

猴儿摆了摆手,面色一红,“别乱说,我本来觉着在军队很苦很累,可是当我去了社会上工作,发现自己是什么都不会做。”

黑金刚道:“如今闵老大人一走,我们运气不好,碰上了不容人的上级,于是昔日老部下们也几乎都走光了,连季凌羽都走了,荆棘特种部队表面上虽然还在,但是早已经被大换血了。”

黑金刚又道:“还好我有部队驾照,出来可以开车,但是我的肚子太容易饿,老是想停下车吃些实实在在的东西,吃的要比干的多,还没有工作几天,就被公司开除了。”

闵力宏睫毛微垂,嘴角微微翘起,本以为他们都调换了去处,却不想居然会这样。

闵力宏目光看向猴儿道:“那么你为何要离开部队?”

猴儿一甩头,“我当然要走了,是人家不要我。”

闵力宏目光妖异,“好好的,为何?”

猴儿闻言,咬了咬牙,一脸的鄙夷道:“我的确是干的好好的,像我这么厉害的狙击手不多,而且前一个月我还在执行任务,结果让我遇到一件非常恼人的事情。”

“何事?”闵力宏挑眉。

对方狠狠在桌子上打了一拳,“砰”的一声,让不远处的老板眼角一抽,这些人实在太野蛮了。

但闻猴儿冷着声音道:“我们去了缅甸一带的村子做救援任务,说是有重要人物被挟持了,身上带的是机密文件,我本以为这一次是要营救人质,后来我们去把人质救了出来,结果人家人质还冲我们发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