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的辞别来的很突然。

“少爷……前天家里打电话来,她的身体情况又恶化了不少。我一辈子都没怎么好好陪她,现在是一定要回去的了。”管家无奈的笑了笑,“以后少爷要跟楚先生好好相处,不要总是闹小脾气,知道吗?”

“……”段瑞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勉强的扬起嘴角,“嗯……一定会好起来的,不要担心。”

“人……老了。”管家的目光有些悠远,“总是要死的。”

“……别说这种话。”心里疼的厉害,他握紧了拳。双唇紧紧抿在一起,一抽一抽的疼。

从小就照顾他的管家爷爷……要走了吗?

“……唉!”他重重叹了一口气,再抬起眸时,眼中尽是担忧之色,“我看楚先生应该不错,少爷可以放心的跟着他。然而凌家……”表情突然变得愤恨,“千万别对凌中华心软,那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个男人,只会利用身边所有的东西。”管家紧皱着眉头,握紧了他的手,“千万不要把他当做你的父亲,他根本不配。”

“……我知道。”段家老宅被骗走之事,他已经看清了自己父亲的嘴脸。心里有着失望,但是并不浓重。或许他从未将这个男人真的当做一家人。

“这么多年,我一直怀疑小姐的死和那朱半凤有关系,但是对方藏得太好,根本没有查到任何蛛丝马迹。”

段瑞祺的瞳孔猛地一缩。

“楚先生已经在帮忙继续调查了。”管家深吸了一口气,“以后,这些新仇旧怨都要连本带利的从凌家讨回来!少爷,决计不可以软弱!知道吗!”

“……”目光空洞,满脑子都是方才管家说的那句话——母亲的死,和朱半凤有关系。

那个嚣张出现在母亲葬礼上的人,原来就是加害她的真实凶手……

心里翻浆倒滚,脸上依旧保持着那怔怔不敢相信的样子。拳头握紧,恨意从心中泛起。他温柔美丽的母亲……居然是被设计而死的吗?

他看见的最后一面,是满脸鲜血的母亲。身躯如同破烂的玩偶,了无生气。被送到医院时,身上的血都已经干涸结痂,最后的温度都不曾留下一分。

整个脑子都乱了,那被他小心翼翼藏起来的伤疤突然被揭开,还撒上了厚厚的一层盐。痛,简直痛的入骨,反而却冷静的可怕——他没有流一滴泪。

“我知道了。”声音有些沙哑,目光也染上平常从不会有的幽暗。“我不会让那些罪有应得的人逍遥法外的。”

声音很低,但是却是一个字一个字,磨着牙吐出来。浓重的恨意弥漫在空气中,管家长叹了一口气,轻拍了两下他的肩膀。

“今天下午就走了,想要吃什么,就让我最后做给少爷一次吧。”

午餐果然很丰盛。段瑞祺努力的做出平常的样子,微笑着和管家说着生活琐事,然而那眼神却染上了沉重。楚雲深早就知道这件事,只是安静的用餐,没有说话。

下午将管家送去了机场,段瑞祺一直保持着沉默。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时不时就握紧了拳,指甲在掌心刻下深深的痕迹。那些被他刻意封存的记忆逐渐漫起,只要想到母亲温柔的笑容,心中对凌家的怨恨就加深一分。

“楚雲深。”声音有些沙哑,他紧握住了男人的衣角,一字一句道:“我想报仇。”

“好。”轻轻的搂着他,楚雲深抚摸着他的头发,低声道:“我会帮你。”

“所以,想哭就哭出来,别憋着。”声音格外的温柔,他轻拍着怀中人的脊背,“这里有我。”

“……”段瑞祺一直把脸埋在他的胸膛,沉默了许久,才传来了一声低泣。很快胸前的衣襟就已经被完全濡湿,他愤怒的撕咬着布料,喉中发出一声声悲鸣。

如同一只被激怒的小兽,他只能通过嘶吼和嚎叫来发泄自己心中的怨恨。衣料被撕开,牙齿直接咬到了男人的胸肌。下了猛劲,鲜血溢出,然而楚雲深却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只是静静的搂着他。

“哭吧。”只有全部哭出来,心里才会舒服一点。

嘴里尝到血的味道,他脸上的泪掉的更凶。愤怒的吼了一声,随即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脊背被男人温柔的抚摸着,却没有办法抑制一直想要留下的眼泪。

“我好恨……”他真的好恨,恨自己之前的软弱,恨那个花心的父亲,更恨那个恶毒的女人……

“嗯,我们一起复仇。”目光微垂着,楚雲深将他抱紧了一些,低声安慰:“我永远会陪着你。”

紧紧拽着男人的衣襟,他哭的无法呼吸。心像是被直接挖出来一样,狠狠的踩了几脚。双唇不断的哆嗦,眼圈已经涨的通红。

“我妈妈……是被他们害死的……”浑身都在颤抖,他的眼神都失去了光彩,“我真的好恨啊……”

“我知道。”手掌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男人的下巴靠在他的肩上,低叹一句:“我都知道。”

鼻涕和眼泪一起黏糊在楚雲深的胸膛,他的表情几乎是疯狂的,“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啊……”声音里夹杂着悲鸣,段瑞祺都没有力气继续站着,直直的跪倒在地上。表情失魂落魄,像是失心疯了一般,不断的喃喃重复“为什么”。

楚雲深也和他一起跪在冰冷的瓷砖上,继续紧紧搂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