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跟贾母好一通哭诉,说了自己醒来后屋子里如何空空荡荡,饿的胃都抽搐了却找不到一点吃的,百般无奈只好自己出去觅食。说到去了厨房这一段,贾琏很是不满:“当时厨房那里正好有菜上来,孙儿实在忍不得了,便捡着吃了,谁知道!”他指着李大厨,“这个厨子却说,那些是给老祖宗做的,给父亲做的,我吃不得!”

李大厨都要哭了:“冤枉啊二爷,我何时说过这话啊!”当着贾母王夫人的面又不好直说贾琏是在信口开河,只能强忍着气道,“我一个下人,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说不让二爷吃这样的话啊!”

贾母也有点不信:“琏儿你莫不是听错了吧?李厨子在咱们府好些年了,做事也还算上心,平日看着为人尚可,怎么他敢对你这般无礼?”

“老祖宗!”贾琏道:“他虽没这么直接明着说,可是我没夹一道菜,吃一口,他就会在旁边说,这是今儿早上老太太给吩咐做的才,这是老爷特别叮嘱给做的……这道虾是从哪儿来的,得来不容易,这燕窝炖了好两个时辰,是给珠大哥准备的……“贾琏说到委屈处,眼泪不自觉就流了下来,被他狠狠用衣袖子一把擦掉,梗着脖子问贾母道,“老太太,我就不明白,我当时狼狈成那样,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我不过是吃了点东西,便是罪大恶极了?便吃不得了?”

瞥着李大厨:“还是说,你认为,在老太太老爷心里,我吃了他们点的菜,他们便会因此而生气责怪你?你认为,老太太老爷,会舍不得那些个虾啊燕窝的?亦或者,你认为,我不配吃那些东西?”

最后一句话出口,原先还没把这当回事的贾母瞬时变了容颜,便是王夫人,也挂不住了脸上的笑容,冷冷看着李大厨,皆是面色不善。

李大厨这次是真的全身发软,吓得瘫了。

他再怎么也么想到,贾琏会这么毒,直接把事情上升到这个高度!

本来,孝字为先,长辈点的东西,小辈一句话不说就先吃了,本就是不对的,李大厨说两句,这很平常,搁在平时,还得夸他一句知道在小主子做错事的时候提醒,做得好。

偏这会儿,事情不一样。贾琏刚才那么一通哭诉,说自己当时饿的多厉害,渴的多厉害,加上他身上又有伤,便是特殊情况,饿坏了的人,不就是几道菜嘛,吃了也就吃了,没什么了不得的,至于什么对长辈不敬,更是谈不上。

可贾琏现在斥责李大厨,却是把他的话,理解成为了是李大厨阻止他吃饭,是因为不想他动了贾母贾赦等人点的东西,为什么不想?是因为李大厨认为,这些人,每一个的身份都比贾琏高,他们吩咐要吃的东西,哪怕贾琏饿得半死,也不能沾一点。

贾母贾赦等人锦上添花想要吃的东西,是必须要送过去的。在这前提下,贾琏饿得半死,也只能先等着,等后面厨子有空了,再给他重新烧一道菜。

至于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贾琏地位低啊,把你排在贾母贾赦等人后面,是理所应当的!

贾琏把李大厨这种看不起他的心思再深入扭曲一下,又变成了是贾母贾赦舍不得把自己点的菜给贾琏吃,最少,李大厨是认为,贾母贾赦是舍不得的,不然,又不是别人吃掉的,贾琏这个她们的亲孙子亲儿子吃掉的,有什么好说的?值当他在一旁啰啰嗦嗦的?

还是在他心里,贾母贾赦等人,就是完全不疼孩子的那种人?

最最倒霉的是,其实荣国府上下都知道,贾母是比较偏心二房的,两个儿子里偏心贾政,孙子辈里,也更偏向了贾珠和元春——而正因为事实如此,就更忌讳人说!

如今,贾母的脸色就已经非常难看了,而李大厨,瘫在地上,哆哆嗦嗦的,来回就只有那么两句:“冤、冤枉啊!我、我没这意思,老太太,我真没这意思!”

可贾母已经不想听他说话了:“一个下人,主子在自己家里要干什么,轮的到你来啰嗦?”瞟了眼王夫人,“让人把他带出去吧,念在他在府里也做了这么多年的份上,把他一家都放出去吧!”

一句话,便将李大厨一家都给赶了出去。李大厨瞬时如丧考批,跪在地上涕泪横流,连连对着贾母王夫人磕头道:“老太太饶命,太太饶命,小的再不敢了,再不敢了。千错万错都是小的的错,还请您看在小的这些年一直尽心尽力伺候的份上,饶了小的这次吧,小的再不敢了!”见贾母王夫人没反应,又给贾琏磕头,“二爷您大人大量,饶了小的吧,是小的嘴巴笨不会说话,可小的真没坏心思,都是小的的错,您原谅我,原谅我吧!”

贾母看见他给贾琏磕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喝着左右:“都是死人啊?由着他闹?琏哥儿才多大岁数,哪能叫人这么磕头,上了福气怎么办?快快快,把人拖出去!”

王夫人也嫌恶的紧:“李厨子,你再啰嗦,就别怪我到时候叫人把你给打出去!到时候没了体面,可别怪我贾家无情!”

李大厨跌坐在地,满肚子的话再喊不出一个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