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一路急匆匆带着人回到自己院子,一进门,就大声喝骂着所有人都出去,自己扑到了床上,抱着被子便是呜呜大哭起来。

王善保家的本是她的陪嫁丫头后来嫁给了贾赦的心腹王善保,人不敢说多聪明,可论对邢夫人忠心,却是再没人能跟她比的。一路见邢夫人眼泪子啊眼眶里打转她就悬着颗心,怕叫外人发现邢夫人的不对丢了她的面子这才强忍着没问,这会儿到了自家地盘,忙板着脸让人都去院子里守着,自己走进屋关上了门,才心疼的急走几步,到得床边,迭声劝道:“我的好太太,您快莫哭了,有什么委屈,直管说出来,这么一直哭哪成啊!”

邢夫人两手死命捶着被子,大哭道:“我难道连哭都不成了?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不能告状,也没个人给我做主,现在我连在自己屋里哭都不成了?!”

王善保家的苦着脸:“太太别恼别恼,都是我不会说话,你最知道我的,别跟我一般计较!”

邢夫人压根不理她,兀自抱着被子痛哭,一边哭,一边大骂:“那个老虔婆,装着什么老封君的架势,不就是个偏心眼的老不死,她哪还把我当是儿媳妇啊,她身边的丫头都比我体面!”说着,把手里的被子当成了贾母的脑袋,死命的拧着。

王善保家的之前一直守在门外,对屋里的事不很清楚,闻言惊讶道:“是老太太说了什么?难道说,大老爷之前那么无缘无故把您一通骂,老太太没给你做主?”忠仆的她一下义愤填膺起来,“大老爷自己都没关心琏二爷,出事了却拿您撒气,实在太欺负人,老太太怎么也该说大老爷一顿,好歹您是府里的大太太,哪有这样出事了就把责任往您身上推的。当时又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点面子没给你留……”

王善保家的越说,邢夫人就越恨,咬着牙道:“她哪里是没给我出气,她是生怕她儿子作践的我不够,还又数落了我一通,说我这不对,那不好!”气到了极点,倒是把眼泪给忘了,捏着拳头咬牙切齿的道,“说什么我白当了这府里的大太太,却一点都做不好,丢人丢到外面去了,说我平日没做件好事,不会劝导夫君,不会来事……她就会光说我了,她也不看看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行,我倒是想劝着人上进,不说给我挣个一品夫人的诰命回来,好歹也把荣禧堂给我争回来,她那软弱的儿子,成吗?成吗!”

邢夫人蹭一下站起来,立在屋子中间指天骂地的:“当时嫁到这府里,我还以为我掉进福窝里了,外头人都说贾老太太多慈和,贾家二太太多和善,结果呢,呸!一个千年老狐狸修成精,手里抓着权不放,玩弄心机,把儿子攥的死死听话,光面上慈和。一个是笑面虎,表面老实,背地里手伸得长,吃人都不带吐骨头的,还是弟妹呢,对我这嫂子从来没一点尊重!还有我那丈夫,白瞎了是这府里的长子,袭爵的人,结果倒好,正堂叫别人给住进去了。你说窝囊不窝囊?每天就知道吃酒看戏,院子里通房丫头一大堆,对我连一点尊重都没有……”

邢夫人悲从中来,放声痛哭着:“我这命、怎么就那么苦啊……”

王善保家的叫她哭得眼泪一直掉,心酸地上前拉住人,哭道:“我苦命的太太啊……”

邢夫人在她搀扶下,踉跄着坐到了椅子上,抱着肚子大哭:“我这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指望?婆婆压根没把我当媳妇,从来不正眼瞧我,丈夫是个无能的,就会朝我撒气,妯娌难缠,底下原配生的儿子还来戳我眼……我哪怕有个自己的孩子,日子也不至于这么难熬啊……”

这一番哭诉,王善保家的甚至都想不出话来安慰。要说邢夫人这子女缘分也实在太浅,嫁进门都四年多了,可愣是没开过怀,一点消息都没有,大夫不知道看了多少个,都说没问题,让慢慢来,可这求子秘方也吃了不知道多少,愣是一点效果没有!

早年贾赦对邢夫人还有些新鲜宠爱,日子总算过得去,可现在,贾赦对邢夫人越来越冷淡,贾母又是那么个态度,王善保家的每天夜里都在担心,这邢夫人以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

主仆两抱头痛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收了眼泪。邢夫人调整了心情,想起自己在贾母贾赦那里受的委屈,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我这好好的什么也没干,白白就挨了那么一通,不是太委屈?说来说去,都是因为的贾琏!”她保养良好的双手狠狠捏成了拳头,“碍眼的小杂种,杵在我跟前叫我不舒服也就算了,这会儿还害得我这般……我要就这么算了,我以后在下人里,还有什么威严?!”

实在是贾赦欺人太甚,他之前在书房,被贾琏那么一通吓,开始心里过不得,心疼儿子,等回过神来,又觉得自己这个当爹的的威严被儿子扫了,可他又不敢找儿子发火,生怕贾琏再来一出自尽就糟了,想来想去,就把气撒在了邢夫人头上,冲过来也不管屋子里丫头还在,指着邢夫人的鼻子就骂她没做好当人母亲的职责,对贾琏太过疏忽,贾琏屋里的丫头懈怠邢夫人的疏漏也是一大原因……

贾赦甚至都没给邢夫人个辩驳的时间,骂完又走了,留着邢夫人在满屋子丫头异样的眼神里,恨不能死了算了。这才哭哭啼啼去找贾母做主,结果倒好,没得到安慰也就罢了,又被训斥了一通!

邢夫人说到底也是个欺软怕硬的,贾母贾赦她是不敢动了,可一个贾琏,她认为,自己还是吃得下的!

“你,去我匣子里拿两张银票,这次,我要不好好出口气,我这日子,干脆也别过了!这么憋气的日子,还活着干什么!”邢夫人咬牙切齿的吩咐王善保家的,宁愿大出血一次,也非得把心头这口气先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