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召了商议裴昭部署江南米粮之事,主要是江南那边需要有个人能出去主持大局,如今的情况,虽然贾琏信誓旦旦有足够的粮食——但皇帝在没亲眼看见之前,还是有些怀疑。

“人既然是你带回来的,那这件事就由你负责。”皇帝的表情冷漠而又残酷,似乎眼前的人,只是一个普通的朝臣,而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他没有任何温情地盯着裴昭,命令道,“江南乃是国之基石,若是动荡,则国家不安……这次贾琏是你举荐的,若他果然能拿出粮食平定江南之患,朕算你一功,若不然……”

裴昭倏然跪下:“若有差错,儿臣愿负全责!”

皇帝冷冷看着他,许久,才微微点了点头……

裴昭从勤政殿出来,迎面就赶上了二皇子裴晗,这位最受皇帝恩宠的皇子笑嘻嘻冲着他打招呼:“四弟,这是刚见了父皇出来?”

裴昭跟他交情并不好,被他喊住就知道肯定没好事,只淡淡行礼叫了声二哥,其余只沉默如金。

裴晗却好像没看到他的冷脸一样,笑呵呵地道:“我听说四弟你如今看重那个荣国府的小子?叫贾琏是吧?这好像才十六,都还没成家。你就信他手里有大笔粮食能够平定江南粮食的短缺?”他一副尉裴昭担忧的模样,“我说四弟,你做事可要仔细点,别随便被什么人糊弄了。”

裴晗压根就不信贾琏有这能耐。荣国府算什么,这些年早就开始走下坡路了,贾琏又不是当家人,只是个没成家的小子,身为勋贵子弟去经商就已经够离谱了,现在还敢这般信口开河——裴晗信贾琏手里有粮,但绝不相信,私人手里,能拿出朝廷都拿不出的粮食来。

但是裴昭却又信誓旦旦地接下了去江南的差事——裴晗现在比较感兴趣的,是裴昭手里,难道还有什么王牌不成?

“我说四弟,瞧你这信心满满的样子,该不会,你还有后手在吧?”裴晗试探地问道。

裴昭笑笑:“二哥说笑了,弟弟我哪里有什么后手,我只是信贾琏而已!他是个好的。”

“还请殿下爱做主。”裴昭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贾琏当天来见他时束手束脚脸红彤彤说的那番话,“我知道自己不争气,喜欢经商,也不求以后能多显贵……不过要是我办好了差事,殿下可能做主,给我找门好亲事?”

他羞涩的笑,第一次没有了平日的机灵,在那儿赌咒发誓的:“我保证,以后我一定对人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不拈花惹草,绝对衷心爱护她,一辈子不欺负她……”天知道,他看着就像是个从没有过女人的纯情男,“我会对她好一辈子的……殿下,要是我差事办好了,你能帮我找一门好亲事吗?”

裴昭后来去查过,这个贾琏,别看风流倜傥的,到现在,居然还是个童子鸡,在荣国府那种地方,居然到现在也没个伺候的(在现代连个女朋友都交不到的贾琏实在做不到随便糟蹋人姑娘),而且跟拈花惹草的贾赦完全相反,贾琏从不轻易招惹女人……

出乎意料的、纯情……裴昭的眉眼不由自主的弯了下来。

要这小子真能办好差事,给他找门好亲事,倒也无不可!裴昭想着,对贾琏的印象更好了几分。

裴昭难得的柔软叫裴晗看着一怔,待要细看,裴昭已然又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他只当裴昭是故弄玄虚,心中虽不信,倒也不好再问,随便跟着寒暄两句,转身走了。

裴昭留在原地,看着裴晗走近勤政殿,建元帝身边的太监看见他,谄媚的迎上来,也不通报,直接引人进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利落的转身,大踏步出宫而去。

四皇子府中,谋臣早就等在书房,裴昭说完了再勤政殿的一切,谋臣们有喜有忧:

“此次差事,若能办好,殿下在江南之威望,将无人可比……只是小人也担忧,这贾琏到底能不能办好这差事?”说穿了,这人对贾琏能不能拿出那么多粮食还是有疑虑。

裴昭摩挲着手指,打断他:“我既然信了贾琏,就不怀疑他。这是个聪明人,欺瞒朝廷是什么结果他不会不知道……这些怀疑的话,不必再说。”

在场诸人果然不再纠结此事,又有人担心道:“即便粮食够用,殿下要果然办成此事,怕是有人不愿意见到殿下声名鹊起……”

裴昭在京城的名声一般,所以几个皇子对他面子上还是过得去的。但要是这次江南的差事办好了,裴昭在江南的地位也就不同了——江南如此重地,哪个皇子会安坐看裴昭风光?

裴昭眯起眼:“这点自然是不得不防……”

压低了声音,屋内诸人沉声议论,屋外,甲胄侍卫层层把守,肃容护卫……

听说要去江南,贾琏毫不犹豫地收拾了东西,任凭贾母突然又加重了病情、贾政连番劝说也没用,时间一到,包袱款款就走了。气得贾政也顾不得面子直接指责起了贾赦:“大哥,你好歹也说说琏儿,他这样做,把我们荣国府致于何地?咱们家跟甄家的交情,你又不是不知道!”

贾赦抬抬眼皮,凉凉道:“你不知道那个逆子吗?他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话?我说的,就有用了?”

贾政一句话堵在喉咙里,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满荣国府上下,谁不知道,这大房的父子,也就个面子情,实际上,谁也不待见谁——以前贾政只觉得这点好,可如今,却是懊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