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回了宿舍,一路上都不说话,季斐亦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显得若无其事,默默把中餐吃完了。徐斌一直想问点什么,但没敢开口,末了出门的时候偷偷问郑宇,“你说这什么事呀,那几人真是少爷他家里人?怎么看着跟仇人似的,还有,刚少爷说起狠话来可真狠,我都被他震住了。”

郑宇皱着眉头,显得有些担心,“以他的性格,别人不逼他他是不会这样的。”

徐斌点点头,“是呀,他平日都是让着别人的,不喜欢跟人计较。我听他说的那些话,只怕他那爹妈不是什么好人,要不我打个电话给师兄吧,走的时候他让我照顾少爷,这发生这么大的事,不跟他说回头准得扒了我的皮。”

郑宇想了想,“确实得告诉他,季斐家里的事怕也只有他清楚。”

“那行,我先回去了。”

郑宇嗯了一声,把门关了,回头的时候发现季斐正捧着药喝,拧着个眉头一口气灌了下去,然后漱了个口,去洗药鑵子。

郑宇道,“我来洗吧,你去休息。”

“不用”,季斐笑了笑,“你也知道,我不是真的不会。”

午休过后就去上课,徐斌往季斐那瞟了一眼又一眼,发现他照旧好好地上课,老师叫他起来回答问题也应付自如,没一点情绪不好的样子,徐斌稍稍放了点心。

下了晚自习跟郑宇一起回宿舍,帮郑宇补习了一个小时就去洗漱,弄好一切正准备爬床,郑宇喊他,“季斐,先别睡。”

季斐回头看他,“干什么?”

郑宇道,“你还没泡脚,关节也还没烫。”

季斐愣了愣,看着郑宇把一早打好的开水提过来又去煮药,连忙道,“你别忙,我今晚不泡。”被同龄人这样关照,他有些尴尬。

郑宇往专门煮药的那个电饭煲里放水,然后放配好的中药,淡淡道,“还是泡吧,顾朗茳走的时候往我家里打了好几次电话。”

季斐愣了愣,抿着唇没有说话,半晌,轻轻嗯了一声。

估计药差不多煮好了,郑宇先舀了点药装进杯子,然后倒进热水袋,那杯子口子大,热水袋入口又小,郑宇平时没干过这活,不太在行,一晃,滚烫的药差点直接淋到手上。

“我来吧。”季斐把杯子跟热水袋都接过来,利落地往里头倒,他动作娴熟自然,很快就将热水袋灌满了。郑宇有些吃惊,看了看他,道,“你的手真灵活。”

季斐把热水袋塞子塞好,“这没什么,你只是没怎么干过活,不习惯。”

“你干的很多?”郑宇说完就有些后悔,以往他虽然不知道季斐家到底是干什么的,但看顾朗茳对他的热乎劲,总觉得他一定是养尊处优的,可是看今天中午的场景,再联想到平日的一些小细节,只怕不是这样。

“还好”,季斐坐到床边,把热水袋往关节上压,顿了顿,道,“郑宇,你想问什么就问,想说什么就说,别这样小心翼翼的,我很别扭。”

他说的这样直接,郑宇一时倒不知怎么开口了,季斐道,“我知道,你们平时大概以为我家里条件很好,现在突然知道真实情况一时有些吃惊,又怕我觉得难过,伤了我的自尊,其实没什么”,他朝郑宇笑笑,是那种很真诚的笑,没有半点虚假,“我真不觉得有什么,穷不是错更不是罪,我就是挺尴尬的,你跟班长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我,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真的一点不难过?”

“难过什么?”季斐回答的很随意,注意力都在那袋子药上,可不知为什么,郑宇看着他,却有点替他难过。

过了一会儿,他看着季斐,问,“这事你要告诉顾朗茳吗?”

季斐手中动作一顿,“不告诉了吧。”

郑宇看着他,突然叹了口气,“以前顾朗茳在这的时候,看着他在你身边忙前忙后,有时候连你洗个脸都是他拧的毛巾,睡个觉非得帮你把被角压严实了,出门总是他走在前面,那时候我就想,他这样宠着你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他不可能一辈子二十四小时在你身边,等有一天你真的完全依赖着他什么都不会做,那么你就成了两个人的负担,我挺担心你的,因为我怕到了那天你会伤心。不过现在,我更担心顾朗茳。”

季斐微微一怔,就听郑宇道,“你根本没有离不开他,甚至他走了,你连一点不习惯都没有,就连徐斌少了个天天一起吃饭的都要感叹一句,可你却没有。”

季斐抿着唇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郑宇却没有立即回答,他看着热水袋里随着季斐动作晃动的棕黑液体,看着季斐安静淡然的侧脸,好一会儿才道,“其实我挺羡慕顾朗茳的,我看的出来,你是那种一旦坚持了一件事就不会轻易改变的人,你比大家都简单,永远不用担心你会干那种背后捅一刀或者落井下石、背叛离弃的事,你又比大家都执扭,你认定的事,不管别人怎么看你都不在乎,永远不用担心你会因为别人的想法而突然放弃……男人远比女人心狠又滥情,找一个一心一意的男朋友比找一个从一而终的女朋友难的多,季斐,其实我也想身边有一个像你这样的人,一走就是一辈子。”

季斐愣了愣,抬头看向郑宇,郑宇仰面躺下去,望着床顶,头一次主动说这么多话,“不过我不会干那种挖兄弟墙角的事,何况你一定不肯,说不定就跟我绝交了。”郑宇道,“其实我挺高兴的,碰到你们两个……以前别人都觉得我有病,连我自己都快这么以为了,可看到你们两个,我就知道自己没病,有病的是别人。”

季斐没说话,他觉得郑宇似乎想向他说什么,于是只静静地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