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朗茳去上班的时候季斐并没有去导师那,他准备自己开车出去走走。

可是刚出门,还没到车库就遇到了申军,他一时有些惊诧,说,“你怎么在这?”

申军笑道,“顾先生让我负责您的安全,他说您已经答应了。”

季斐这才想起来,早前顾朗茳跟他说会把跟着他的人都撤了,但想让申军跟着,他答应了的。只不过因为前几天一直跟顾朗茳在一起,申军因此没有出现,他也就忘了这回事。

申军道,“季先生反悔了?”

季斐觉得有些好笑,“反什么悔?你跟着就是了。”

因为有申军同行,季斐估计他是不会让自己开车的,干脆就打了电话叫司机送,也不自己去车库了。

申军帮季斐开了车门,等他上了车自己才从另一边上去。

去的是一家咖啡店,叶楚开的。

小小的门庭,装修朴素,并不十分热闹。

季斐进去的时候叶楚正坐在颜色暗淡的棕色吧台上看书,听到感应门铃发出“欢迎光临”的声音时才抬了抬头,扶了扶眼镜,见是季斐,便很高兴地放下书,迎了过来。

季斐四下看了看,说,“生意不好?”

叶楚笑了笑,“没什么,本来也只是打发时间,又不指着这个吃饭。你要喝什么?”

季斐道,“蓝山吧。”

叶楚啊了一声,“这个……没有。”

“那就来杯白咖啡吧。”

“也没有。”

“那就拿铁好了。”

“也……没有。”

季斐愣了愣,然后就笑了,“你家咖啡馆有什么?”

“茶,各种茶”,叶楚显得有些兴奋,“信阳毛尖怎么样?香高、味浓、汤色绿,来一杯吧。”

季斐看着叶楚兴致高昂的样子,与他刚见他的时候仿佛判若两人,季斐有种安慰的感觉,说,“那就毛尖吧”,又问申军,“申哥你喝什么?”

申军道,“我是大老粗,不懂这些,有水就行了,别浪费好东西。”说着自己选了一处位置坐下,自己倒白开水喝。

叶楚把泡好的茶递给季斐,说,“尝尝吧。”

季斐于是尝了尝,道,“还不错,你开的不是咖啡馆吗?怎么没有咖啡,全是茶?”

叶楚在吧台坐下,道,“我乐意呀,突然来了兴趣,就进了点茶叶回来,结果有人说喜欢,我就干脆专门卖茶了,不卖咖啡。”

季斐看了看门庭冷落的“茶”馆,说,“你改卖茶,为什么不换个招牌?”

叶楚懒懒地哦了一声,说,“懒得换。”

季斐看了看他手边放的书,说,“你看的是什么?”

叶楚想了想,朝申军的方向看了看,只掀了一角给季斐看,低声说,“童话故事。”

季斐一愣,将书拿过来,那书的封面写的是《国富论》,可是翻开里面,都是些什么“海的女儿”、“拇指姑娘”之类的给小孩子看的童话故事。

叶楚道,“我从前没看过这些,虽然有机会,那时候却并不喜欢,可是现在喜欢了,当然,也许过不了几天又会觉得没有意思。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总是喜欢自己得不到的,等有一天到了手上,也许就不稀罕了。不过没有关系,现在我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在咖啡馆里卖茶不卖咖啡,客人来了爱理不理,这有什么关系?没谁能管的了我。当然”,叶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还是不敢当着别人的面看这种书,咖啡馆里卖茶不卖咖啡,只要装的好,别人说不定还觉得我是什么很有个性特立独行的人,毕竟茶这种东西一看就很有品味,又不是什么人都懂。可是看这种人人都懂的童话书,我装不了,他们很容易看穿我,我不想被人看不起,所以只能把封面撕了,换了《国富论》的封面,听说这书挺有名?我反正是不懂,只跟你说过这件事,你别笑我。”

季斐笑道,“没关系,你这样很好,人在这个世上常常难免要在乎别人的目光,你既能做自己喜欢做的,又能让自己免于异样与探究的目光,二者兼得,很好。”

叶楚笑道,“你们这种有文化的人,话到了你们嘴里就是不一样,要是大哥……他一定会说我是婊.子立牌坊,表里不一。”

季斐看着他,“阿楚,你还想他吗?”

叶楚愣了愣,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不想啊,我现在多好,虽然曾经死都要死在他身边,以为离了他就活不下去,不过我现在终于明白了,没谁离不了谁,如果真的离不了,那么没遇到之前都是怎么活下去的呢?只是个习惯问题。”

季斐端起茶杯又喝了口茶,说,“哦。”

叶楚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了?感觉心不在焉。”

季斐说,“我就是在想,我是离不了顾朗茳的,就像你那个茶杯”,季斐指着叶楚摆在角落的那个的青花瓷杯子,说,“这么漂亮的杯子,你为什么摆那里?”

叶楚扭头看了一眼,说,“因为它边缘破了个口子,拿在手里一不小心会割手,不过因为太好看,我暂时舍不得扔。”

季斐说,“如果我离开了他,应该就会像那个破了口子的杯子,看着还是好的,还能装茶,实际上却没有用了,因为别人把它拿在手里,它会割别人的手,它实际装不了茶了,人最后也不再喜欢它,没多久,它就会被抛弃……虽然谁离谁都能活着,可是活也分很多种,我想像现在这样活着,每一天都很高兴,很温暖,很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