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她又小小地叫了他一声, 小手朝他伸了过去, “这个给你。”

江承本能张手接,一个穿着红绳的浅绿玉珠落在掌心上, 眼前的小不点有些心疼地盯着他掌心上的小串珠, 怯怯地说, “外婆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收了别人的东西是要帮忙的。”

“我妈妈一会儿就会回来的, 我就等一会儿会儿, 好不好?”

江承:“……”

她依然大睁着眼睛, 可怜兮兮又怯生生地小声强调:“我妈妈说她一会儿就会回来的,我真的就等一会会儿,不会太久的。”

江承打小受的教育让他不敢真的不管不顾地把她扔出去, 想了好一会儿才勉为其难地点头:“就只能一会会儿。”

然后和她立规矩:“不过你不能动我的东西, 不能碰我的桌子,不能碰我的床, 不能碰我的衣服,不能说话,不能出去, 不能哭,不能叫,不能被人发现, 要不然你被我妈妈发现送到警察叔叔那里了, 我就不管你了。”

然后回头指了指书桌旁边的椅子:“你去那里坐着等你妈妈, 不能乱动。”

温简鸡啄米似的点头,不敢出声,听话地爬上他书桌旁的椅子,两只小手抱着书包规规矩矩地收在膝盖上,不敢碰到他的桌子。

江承爷爷是军人,从小就教他要站有站姿,坐有坐姿,每天还要他练习扎马步和射击,他觉得温简坐姿不对,拿过尺子戳了戳她肩膀:“坐直身。”

“抬头。”

“挺胸。”

“收腹。”

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没一会儿,温简已经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不敢动,很累,但不敢说话,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江承在一边看书写作业,他爷爷亲自抓他的教育,除了作息要严格按照他那套军人标准和常规的学校课程外,他还给他安排了一堆的功课,文武全抓,晚上睡觉前还要按规定读完他要求看的书,然后第二天早上吃饭时和他口头复述。

江承把他爷爷交给他的功课全部完成时已经接近十一点,一扭头看到温简还在端端正正地坐着,漂亮的脸蛋憋得通红,两只眼睛早蓄了两泡泪,泪水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敢让它们掉下来,看着有些可怜。

看他看过来,她小小声地问他说:“哥哥,我想动一下……”

江承:“……”

刚想告诉她动一下没关系,话刚到嘴边,门口突然传来他妈妈邱梦琪的敲门声:“江承,书看完了吗?”

江承动作极快地摁下温简的小脑袋,将她摁到了桌子下,然后镇定地看向他妈妈:“看完了。”

邱梦琪很满意儿子的自律,叮嘱了声“早点睡”后便关上了房门。

江承松开了摁在温简脑袋上的手,问她:“你不是说你妈妈一会儿就回来吗?”

温简憋着两泡眼泪使劲摇头,以为他不点头就是不能说话,低头从书包里翻出了支铅笔和小本子,歪歪扭扭地在本子上写上:“哥哥,我可以shuo hua 了吗?”

江承讶异看她:“你会写字啊?”

温简点点头,憋不住,开了口:“我妈妈教我的。”

“你妈妈呢?”

他不问还好,一问温简眼眶里的泪就有点憋不住,喉头一哽咽,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不知道。”因害怕而带颤的声音也变得哽咽,鼻子也不自觉地跟着一吸,温简想起江承提醒的不能哭,又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小声说,“我妈妈可能要晚一点点才来找我,她每次都很忙的,每天都要放学很久才能来学校接我。”

又小声求他:“哥哥,你让我再等一会儿,我妈妈一会儿就回来了。”

江承有些烦恼地挠了挠头:“可是我要睡觉了。”

没再理她,转身去铺他的床。

温简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打着哈欠,眼睛渴望地看着他软乎乎的床,她也好困。

铺好床的江承看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床,像盯着腥的猫,渴望都写在了脸上。

他觉得他应该把床让给她睡,从小他爷爷和爸爸妈妈就教他要让着女生,可是他的床他妈妈他都不让碰,她才这么点大,他想象着她一边抱着他被子睡觉一边流口水的样子,他犹豫了。

想了好一小会儿,他从垫被下抽了一张出来,在床面前的地上给她铺了个窝,让她睡地板上,他睡床上。

温简才四岁,从没一个人睡过,尤其一个人睡在床前的地板上,一睁眼就是床底,黑咕隆咚的看不到底,外婆说过的狼外婆躲床底吃小孩的故事在脑袋里翻滚,她吓得睡不着,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看向床上的小哥哥,颤着嗓子叫他:“哥哥。”

床上传来含糊的一声应:“嗯。”

“我怕。”她小声道。

没人应她。

她小心地把被角拉到头顶,把眼睛紧紧闭上,可还是怕,看不见的黑暗张牙舞爪伸向她,她想象着正躲在床底下的狼外婆对她睡着时的样子,想象着睡得迷迷糊糊被狼外婆拖进床底下,“咯吱咯吱”地吃掉她的手指、她的手臂,然后她的脚趾,她的脚……

她抖得更厉害,隔着被子,又颤着嗓子“哥哥”地叫了江承一声,得到含糊的一声“嗯”的应声后,她借着这声音撞起的胆子,飞快地蹬掉被子,闭着眼睛手脚并用地想爬上床,躲到里面去,没想着摸黑的手一下子压到了江承手臂,连皮带肉的一小块东西,江承被惊醒,手本能一推,温简完全没防备,被推得往后踉跄了几步,跌倒在地,脑袋撞上身后的木凳,痛意袭来,眼泪也跟着冒了出来。

意识到闯祸的江承很快爬下床,拉开灯,一眼便看到跌坐在地上茫然而惊惧看他的温简,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

江承发现她白色的绒毛披肩上正有红色的液体低落,温简也发现了,下意识抬手想去摸,被江承狠狠拍掉:“别碰,手上有细菌,碰到伤口会感染,感染了就要切掉了。”

温简:“……”

害怕又茫然地看他。

江承:“我去找药,你手别乱动,要是脑袋切掉了我就不管你了。”

温简两手紧紧收在膝盖上没敢动,没一会儿江承便偷偷拿来了药箱,有棉花和止血贴,还有一把大剪刀。

他拿起剪刀“咔擦”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