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晴说:“您说得有道理,最近也有人提出这样的说法,看来,真正的理论大家在基层啊!”

温庆轩一听,忙说道:“千万别这样说,我真的只是有感而发,这些话,只有在真人面前我才敢说,今天这些话是我第一次说,也是最后一次说,是不易公开讲的,而且,有些话也是我带着情绪说出的,只要彭市长不怪罪我就阿弥陀佛了。”

彭长宜说:“怎么能怪罪呐?您说得对我们每一个做基层工作的干部都很有启发,希望以后能私下多几次这样交流的机会。”

舒晴也说道:“其实,您完全可以以这次事件为由头,写一个调研报告,或者是内部的一篇文章,供领导干部研究和借鉴。”

温庆轩连忙说道:“那可不行,我今天是见到彭市长才有感而发,才胡说八道了一通,写成文章是万万不能的。”

“为什么不能?”

温庆轩看了一眼旁边的彭长宜,说道:“写文章就要有案例,我可不希望亢州成为典型。”

舒晴笑了,她感到,即便温庆轩不这样说,彭长宜也是不允许拿亢州当作典型例子的。

当车子驶进亢州境内的时候,彭长宜跟吕华的司机说道:“找个停车带,在前面高架桥路口停下车。”

众人谁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路口停车,但是谁也不好问他。说话间,司机就将车驶离了快车道,在路边一个紧急停车带上,停下了车。

吕华首先下车,因为从他这边是靠外手,下车是安全的。

彭长宜跟在他后面也下了车,他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高速路的护栏边,向远方眺望。顺着他的目光,吕华发现,他的目光,看向的是那片工贸园区的方向,尽管是黑夜,但不远处工地上的灯光发出白茫茫的光。

他就这样伫立在路边,一动不动地看向那片区域。

半晌,他才回头说道:“老吕,你们回去吧,我和舒晴下道去走走。”

吕华有些吃惊,说:“下道去走?这两边不是护栏就拦网,根本就下不去。”

彭长宜说:“放心,我有办法。你回去后让老顾来接我们,对了,你回去后,让饭店包点水饺,咱们几个还没吃晚饭呢,吃完饭再开会。”

吕华看了原处的黑夜,说道:“这黑灯瞎火的,您还是别转了。”

彭长宜说:“我想下去走走,不会耽搁多次事件,放心,我知道怎么出去。”

见彭长宜执意要下路走,吕华便不再说什么,他跟温庆轩上了车,又嘱咐彭长宜注意安全后,他们的车便消失在黑夜中了。

舒晴看了看彭长宜看的方向,说道:“咱们真的要下高速路走走?”

彭长宜说:“是的,我心里很憋闷,就想下去走走。”

“可是咱们怎么出去?”

彭长宜拉起舒晴的手,说道:“跟我来。”

舒晴犹豫了一下,便跟着他翻过护栏,滑下护坡,来到了高速路最底部。两边都是拦网,彭长宜拉着舒晴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

四周,黑乎乎的,只有高速路上面经过的汽车偶尔带来一点光亮。

舒晴有些担心,说道:“你确定能找到出口?”

彭长宜说:“放心,保证能找到,上次我回来的时候,看见后面在修护坡,为了施工方便,拦网被拆开了,两三天的时间,这会保证修不上。”

舒晴心里有些害怕,她小声地说道:“彭长宜,我……有点担心。”

彭长宜知道她害怕,就说道:“跟我在一起,你什么都不用怕。”

这句话鼓舞了舒晴,的确如此,眼前这个人无所不能,跟着他,的确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们走了几步,果然前面的拦网还没有修好。彭长宜说道:“怎么样?咱们能出去吧。”

他们很顺利走出拦网,来到高架桥的一段护坡,站在护坡上,望着黑乎乎的下面,舒晴胆怯地问道:“我们从这里下去吗?”

站在护坡上的彭长宜,没有回答舒晴的问话,他再次向黑暗中的工贸园区望去,这里,离工贸园区很近,也就是几百米的样子。

舒晴见彭长宜向远处凝望,借着偶尔掠过的汽车光亮,舒晴看到这个男人表情严峻,目光深邃,她知道,他的心思完全在那个工贸园区上了。

她没有打扰他的眺望,而是静静地站在他的旁边,大气不出。

半晌,彭长宜才伸出手,拉过舒晴的手,扣住她的五指,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腋下,用另一只手指着工贸园区的方向,说道:“知道那儿是哪儿吗?”

舒晴说:“我大概知道位置,应该是工贸园区吧?”

“是的。”彭长宜望着苍茫的夜空,意味深长地说:“我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是一场恶战。”

听他这么说,舒晴握紧了他的手,想安慰他两句,又不知说什么好,夜幕中,她感觉这个男人的意志是不可动摇的。问道:“你想好该怎么办了吗?”

彭长宜说:“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心里没有多大的底。”

舒晴靠向他,说道:“我相信你,相信你会把亢州带向平安的,也相信你会妥善解决好当前面临的问题的,就像当年你临危受命回来处理牛官屯事件时一样,定会给你的人民、你的领导一个满意的答卷的。”

彭长宜说:“你这么相信我?”

舒晴说:“对你的相信,我从来没有改变过,你在我的眼里就是万能钥匙,哪儿有困难,你这把万能钥匙一到,所以的矛盾就都能化解,所有的疙瘩都能打开。

听见舒晴对自己这么高的评价,彭长宜一阵激动,他抱住了舒晴,说道:“谢谢你的信任,有你在我身边,我什么困难都不怕。”

舒晴主动吻了他,说道:“放心,我会以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彭长宜也回吻了她,半晌才抬起头,说道:“我是幸福的。”

“我也是。”黑夜中,舒晴的眼睛里闪着光亮。

彭长宜松开她,又看着那个方向,说道:“我想去那里去看看。”

舒晴说:“你还是等到明天再去吧,今天太晚了,而且你回去还要开常委会,别嚷大家等着你。”

彭长宜说:“活该他们等着我,今天的事,跟每一个人都有责任。温庆轩说道固然有他的道理,但能说他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舒晴握紧了他的手,说:“你要冷静,现在可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更不要随意否定什么,有一部分人比人老吕和温庆轩,对你是抱着希望的。”

彭长宜使劲握了一下她的手,说道:“这个我心里有数。好了,我忘记了,你跟我们一样,也没吃晚饭,咱们走吧。”

彭长宜说着,首先往坡下走,他每往下走一步,就会回头接应舒晴,他们小心地下了护坡,来到公路上,又沿着跟上面高速路并行的一条乡间水泥路往前走。

这条路很清静,几乎没有车辆经过。四周黑乎乎的,舒晴有些害怕,不由得靠紧了彭长宜。

彭长宜倒背着手,舒晴挽着他的胳膊,两人默默地向前走。

彭长宜没再说话,舒晴也没有打扰他,她知道他在思考,在思考未来将要面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