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祁的婚事办得极为简单,并没有广宴宾客,只是家里的人和亲近的朋友聚在一起,热闹一番。长公主由张妈妈扶着下了床,头发银白,满面欢喜地接受了朱明祁和李氏的叩拜。

李氏温柔大方,也不嫌弃如今国公府的情况,毅然决然地嫁进来,绮罗有些佩服这个女子的勇敢。

行完礼,喜娘扶着李氏先去洞房,长公主体力不支,由丫环婆子扶着,嘉康陪着,一道回了松鹤苑。朱明祁则留下来招待宾客,朱明玉在一旁帮忙。男人们在外面觥筹交错,女人们则在偏厅里相谈甚欢。曹晴晴的肚子微微隆起,挽着绮罗的手臂说:“我可是好久没见你了,听说你正月里排的舞轰动京城,舞乐坊如今一票难求。然后我们的侯夫人,可是在侯爷那里,越发得宠了?”

陈家珍在旁边捂嘴轻笑,她的身子经过莫大夫的调理,已经好了许多,瞧着倒是比从前更有精神了。只脖子上有一道淡淡的伤痕,但不仔细看,不容易看出来。

鱼汤端上桌,杨妙音忽然侧身干呕了起来,旁边的于文芝拍着她的背:“二嫂,你这是怎么了?”

杨妙音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好像有身孕了。”

梅映秀闻言连忙站起来:“妙音,你说的可是真的?怎么不早说?快,快去喊个大夫来!”

有丫环连忙跑出去,众人都围过去,这可是国公府的第一个孩子,大家难免满心期待。林淑瑶冷冷地走到外面,朱明祁如今越来越器重朱景舜,如今又让朱景舜得了孩子,只怕以后梅映秀的地位会越来越高。加上新娶进来的夫人,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处?等朱景启长大之后,这个家早就已经被几个哥哥分完了。

朱慧兰走出来,安慰道:“母亲何必不痛快。这些事看开了也就罢了。”

林淑瑶道:“碎珠那丫头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朱慧兰面露颓色,身后新换的丫环说:“您有所不知,碎珠姑娘如今有了身孕,提了姨娘,安排了院子,已经不伺候夫人了。”

林淑瑶猛地握住朱慧兰的手:“怎么回事?”

“上次从家里回去之后,那丫头就越发地得宠,郭允之几乎不去别的地方了。”朱慧兰叹了口气,人是她自己开脸送到丈夫床上去的,如今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个死丫头,一定是……”林淑瑶咬牙切齿,想起交给碎珠的那包东西,可是她千辛万苦,好不容易从宫里的老嬷嬷那里弄来的,花了不少的银子,她竟敢自己用了?但这种事情,又不能搬到明面上来说,真的查起来,她这边可是无法向国公爷交代的。

这个贱婢,她绝不会轻饶!

大夫匆匆赶来,给杨妙音诊了脉之后,笑着对梅映秀说:“恭喜,这位夫人的确是有身孕了。”

周遭一片道贺之声,马上有人跑去前院和松鹤苑报喜了。

朱明祁没想到今日是双喜临门,自是十分高兴,接受宾客们的道喜,人好像也一下子年轻了几岁。朱景舜愣了半晌,然后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要当爹了,兴奋地跑去偏厅看杨妙音了。杨妙音被众人热切地围着,有些不好意思,执着梅映秀的手,眉梢眼角都是掩不住的欢喜。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这时一个丫环跑到曹晴晴身边,与她耳语了几声又退开,曹晴晴把绮罗拉到旁边,看了看四周说:“绮罗,有个人要见你。你跟我来。”

绮罗跟着曹晴晴到了国公府的偏门,那里有个女官在等。她对曹晴晴和绮罗行了礼,伸手请绮罗到门外的马车上。曹晴晴说:“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绮罗满心疑惑,但也知道曹晴晴断不会害她,便跟着女官出去了。

苏菀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看到帘子掀开,绮罗进来,便挥手让冬非退下去了。绮罗看着眼前的人,衣着华贵,容貌甜美,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苏菀道:“我是太子妃。”

绮罗一惊,连忙行礼:“臣妾见过太子妃娘娘。”

“免礼吧。”苏菀抬手,看着眼前的女子在马车昏暗的灯光之中,依旧美得如同仙宫琼玉,赞叹了一声,“果然是个大美人。不怪勇冠侯对你宠爱有加。”

绮罗连忙低头:“太子妃谬赞了。”

“不必拘谨。我让四嫂为我引荐你,是有事想求你。当日你在升平楼,一舞惊四座。让舞乐坊的一个小小的舞娘得了秦王的宠,破格成为侧妃,又让舞乐坊从此一票难求。我想让你帮帮我,赢得太子的欢心。”

绮罗微微抬头:“臣妾……恐怕没有那样的本事。”

苏菀的眼眶微微红了,一下子没了架子:“你别看我是太子妃,表面风光。东宫妇人,若没有太子的宠爱,不仅举步维艰,更是度日如年。前阵子我回家诉苦,恰好知道四嫂与你的交情,便求了她带你来见我。请你无论如何帮帮我。”说着,竟是要给绮罗跪下。

“太子妃万万不可!”绮罗连忙伸手扶她,苏菀握住她的手,哽咽道:“我真是没有办法了。太子自娶了我,根本都不看我一眼,整日里……不提也罢。皇后娘娘见太子冷落我,也没有给我好脸色。姐姐,你是四嫂的好友,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帮我的!我不求能让太子像勇冠侯对姐姐那般,只求他能对我有一丝一毫的眷顾,我就知足了!”

绮罗为难,知道自己不该卷入皇家的事情中去,苏菀边擦着眼泪边说:“我知道他不喜欢我,我不聪明,不漂亮,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笼络苏家的工具。可是我喜欢他啊,小时候我们在宫里见过,我摔倒了之后,他温柔地把我扶起来。那之后很多年,他就在我心里扎根了。姐姐,你明白这种感受吗?”

绮罗怎么会不明白?上辈子,她爱着的人,也是高高在上,贵不可攀。她只能像一朵向阳花般,卑微地贪恋着他身上的光芒。她知道苏菀也不过是与她仿佛年纪的少女,眉目之间却有股沧桑幽怨,显得生生老了几岁。深宫岁月难,苏菀小小年纪嫁入东宫,身边无人可以依仗,又没有丈夫的疼爱,的确是很可怜。绮罗从她身上,仿佛看到了前世的自己,一时起了恻隐之心。

“我试试吧。”绮罗终于松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