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宁走出去,刚进了自己小院子,却发现清明直挺挺地跪在屋檐下。

虽是艳阳天,风依然刮得很紧,满院子落叶像一床被扯破了的被子里的棉絮一般,四处飞舞,漫无目的地飘落下来,左右两边墙脚因着地势低洼,各自聚集了不少落叶堆。

清明脸色很是憔悴。

武宁知道她是因着昨晚烫着了四阿哥,想必害怕得不轻。便转头望了一眼珠棋,又道:“跪了多久了?”。

珠棋正要说话,一阵狂风刮了过来,她下意识地伸手挡了挡灌进口鼻的尘埃,这才道:“回主子,已经一夜了,打从昨晚,她就没敢起来过。”。

武宁点点头,淡淡道:“给她喝点水。”,说着径直往外迎接李格格去了。

珠棋一愣,听武宁的口气分明是没有让清明起身的意思,她只得焦虑又怜悯地看了清明一眼,清明勉强对着她笑了笑,左手扶在膝盖上,只觉得那水磨青砖地上的阴寒之气森森地直渗进人膝盖里,好不刺痛。

武宁迎面接上了李格格。

李格格其实还是少女的年纪,两把子头梳得紧紧地贴在头皮上,因着头发丰茂,发质顺滑,并不显得呆板。一件水红色旗装裹着她苗条的身子,瓜子形的脸庞上自然晕着健康的红晕,在她连说带笑的时候,脸颊两边就现出两个深深的酒窝,她闪动着睫毛看着武宁,神情很是天真,武宁不由得对着她一笑。

“那日的事情真是谢谢武姐姐了。”,李格格用一种很感激的语调说,同时加快了脚步,几片落叶打在她花盆底上,她不假思索道:“呀,姐姐这里的落叶真是多,怎么也不让他们清扫清扫。”。

武宁一笑道:“怎么就没扫呢?不过这几日风大,前头刚扫完,后面又落了一堆,倒是赶不及,索性也就不管,落得眼不见为净。”。

李格格抬起眼看着武宁,脸上微微发红,她有些着急地说:“其实我的那只踏雪寻梅的小猫平日里很是乖巧,那日却不知怎么……”,一阵风将她的旗装下摆高高吹了起来,露出里面的服色,她连忙闭上嘴,用力地用手按住旗装,这一阵风马上就过去了,新的落叶又覆盖了旧的,两人一步步踏在上面,咯吱作响。

武宁笑道:“总之都是过去的事了,李妹妹别再提了,我们都别再提了罢!”。

李格格不做声了,她感激武宁对她的好意,她在想要怎么样才能回报这份好意,她在家里是被娇宠惯了的孩子,到了四阿哥府里,因着对人际之事从来不想,倒似比别人少了许多烦恼一般,无忧无虑,直到宋格格的事情,她才真正有所触动,心里交织了一些莫名的害怕。

但是具体到底是害怕什么?李格格自己也说不清。

李格格低头瞅着自己的两根手指,手指细嫩,指甲仔细染过了,蔻丹的红色欢喜娇艳,衬着雪肤白肌,很有种鲜花怒放的意思,她与武宁两个人并排走着,身子靠的很近,进了屋,坐下来,李格格身边的贴身宫女锦画这才将手中的食盒摆上了桌,武宁注意到了那食盒,温和地道:“李妹妹,这是甚么?”。

李格格站起身,亲手打开那食盒,武宁便见其中几块幼儿手掌般大的圆形糕点,形状极是粗陋,底下铺的油纸已经被渗透了,油迹在纸上透出不规则的圆形,糕点的边上渗了一圈豆沙,闻着倒是甜香扑鼻。

李格格半是自豪,半是惭愧地道:“这是我亲手做的,爷从前是最爱吃的,我也拿点来给武姐姐尝尝,你别看它样子丑,味道可是很好呢!”。

武宁听她毫不顾忌,当面提到四阿哥,不由得一愣,随即一侧头笑道:“妹妹太客气了,既然妹妹一片盛情,武宁却之不恭,便收下了。”,便回头对珠棋道:“小心拿进去。”。

李格格立刻站了起来,满面着急之色道:“我可是趁热拿来的,武姐姐赶紧现在吃了吧,若是凉了便不好吃了。”。

武宁见她神情诚挚,于是很客气地,近乎带了点哄孩子的口气道:“只是方才我才用过膳,这会子肚子里是一点地方也腾不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