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针线嬷嬷们全都收拾了物件,告退出去,武宁这才转向四阿哥,四阿哥见她发上还抿着方才测量尺寸时用的发卡,招手让她过来,他给她把发卡拿了下来放在梳妆台上,又用梳子把乱了的头发抿了抿,顺便将台上的珠花拿过来,要给她戴上。

“这还是爷当年看你做鬓花的时候,从库房挑给你的。倒没想到你到现在还戴着。”,他看着手里的珠花,微微有些惊讶。

双蝶戏珠头花上,虫禽的眼睛、触角左右摇摆,宛如活了一般。

武宁笑了笑,没说话。看着镜子里。四阿哥的手按在她肩上,左右对比了一下,才帮她把发花戴上,又拍拍她肩膀,道:“让下面人收拾收拾,咱们过几天回王府。”。

“回府?”,武宁很惊讶,下意识脱口而出道:“不是说在这里要住上好一阵子么?”。

四阿哥道:“知道你舍不得,不过最近宫里事情多,上门递帖子的人也多,搬回王府里,接旨什么的都方便些。”,见武宁面色留恋,又安慰道:“你若是喜欢,过一阵子,咱们再来,横竖这园子又没长脚。”,武宁给他最后一句话逗乐了,笑了出来。正巧这时候荷田送进来冰镇葡萄,两人对着吃了,因着葡萄性寒,又是冰镇,武宁吃了没几颗便停了嘴,不多时用膳,那席上又有鱼汤,四阿哥夹了鱼肉给武宁,忽然来了兴致,匆匆吃完了,拉上武宁便出去钓鱼了。

说是两个人钓鱼,其实浩浩荡荡一行人出来,想不惹眼都不行,四阿哥在前面一路分花拂柳,行到一大片湖面垂柳处,在那阴凉地里坐了,绿树浓荫,水面上的风凉飕飕地吹了过来。

四阿哥戴了斗笠,挽了衣袖,扬竿垂钓,不一会儿就钓上了好几条肥白的鱼儿来,最后一条个头尤大,在一边的鱼篓子里扑腾得水花四溅,银鳞生辉,苏培盛上前想要按住,反而险些被鱼尾巴闪了眼睛,直晃了一脸水花,被四阿哥指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兴致勃勃地带着半篓鱼回去,四阿哥便开始在武宁的书房里写起给康熙的请安折子来。天气晴朗,白晃晃的晴光隔着帘子照进来,苏培盛带着小太监拿着长杆子,又跑出去粘树上的知了。

武宁给四阿哥端了茶送来,轻轻在桌案边上放下,不敢放得太近——怕茶盏被碰倒了,茶水倾在折子上。

她歪着头看起折子内容来。

四阿哥笔势苍健有力,满折子的中心思想归纳起来就是四个字:归园田居。四阿哥紧紧围绕着圆明园,盛赞景色之美,是人流连忘返,又道在耕织轩勤作,才知道黎民辛苦云云,最后又附上了诗,一副飘然出尘、渔樵耕读的清闲散人模样。顺便又说了今日钓鱼之事,又道让人送去半篓鱼,请皇阿玛品尝。

四阿哥写好折子,立即便给了苏培盛,让他送去,见武宁还站在原地,便拍拍她手道:“有些乏了,我睡一会儿,你过半个时辰叫醒我。”,武宁点头应了,四阿哥径直躺在了武宁床上,没一会儿却窸窸窣窣地翻身起来,伸手挠了挠脖子,武宁一怔,道:“爷,怎么了?”。

四阿哥挠了几下,道:“痒。”。

武宁上前探头去看,见他脖子下巴上都是蚊虫叮咬的红包,便道:“是湖边的水蚊子。”,说着取了凉膏来给四阿哥涂上,四阿哥见她手腕微扬处,露出白色纱布,一怔,捉住了武宁的手道:“这怎么回事?”。

武宁将那凉膏拍开了,摊着涂抹在四阿哥颈子上,才道:“和爷一样,也是在园子里闲坐,被毒虫咬的。”。

四阿哥捉住她的手不放,解开纱布来看了,见里面果然一片红肿,骇了一跳,道:“这样严重,要找大夫!”,又道:“这几日便回王府了,到时候让宗大夫来看看。”。

武宁收回手道:“前几日还要严重,现在已经好多了,都是这个药膏,特别管用。”,说着抬手还要帮四阿哥涂,四阿哥接过来,道:“我自己来罢。”。

抹完药膏,四阿哥将瓶子递还给武宁,自己躺上武宁的床,鼻中闻着那枕上淡淡发香,不一会儿便睡着了,他果然是累得厉害了,没几分钟呼吸已经绵长起来,那里又是请安折子里说的那般闲适自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