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大了有什么不好, 面相上讲, 大脸旺夫,”李国栋笑眯眯地说着,开了五张化验单, “去验个血吧, 下午出了结果再来找我。”

“我还有几个问题需要咨询。”展令君示意萧绡先别急。

“你说。”李院长咂咂嘴,没好气地应了一声,明显不太想跟他说话。

“她在住院期间, 您给她注射了多少激素?”展令君一边说着,一边在小电脑上敲击。

“住院的时候每天一瓶水,具体用量我记不清了,你可以去一楼打个住院药单出来。”说到专业的东西,李医生还是很认真的。

“我看了她的处方, 第一个月吃的是强的松, 后来为什么换成了甲泼尼龙?”展令君抬头,静静看着李国栋。要知道, 强的松非常便宜, 五块钱能买100粒, 而甲泼尼龙就比较昂贵,一片就要一块钱。

“臭小子, 你是觉得我坑钱是怎么着?”李国栋皱起眉头, “强的松伤肝,她吃了一个月,转氨酶就不正常了, 我问了她的经济能力,能负担得起,才换了甲泼尼龙的。”

展令君仿佛丝毫没有感觉到李院长的怒气,又接连问了几个萧绡听不懂的医学问题。萧绡尴尬地给李院长赔笑,悄悄拉扯展令君的衣服,希望他少说两句。

她以后还指望着李院长给她治病的,这家伙今天把人家得罪了,以后可怎么办呀?

好在展令君问完五个问题就适可而止了,站起身感谢李院长的耐心指教。

李国栋哼了一声,“你说说你,这么好的料子,做什么康复医生!当初让你来,你不来,这就算了,还把我们家萌萌给拐走了!”他看着展令君,颇有一种好玉料雕做了板凳的痛心感。

“慢性|病,90%要靠出院后的自治,有我在,您不觉得放心很多吗?”展令君拿起萧绡的化验单,低头看了一下项目,冲李院长点头示意,便带着萧绡走了。

李国栋看着展令君的背影,生气地呲了呲牙,“小混蛋。”而后,露出一抹苦笑。

康复医疗在国内还不太普及,如果每个社区都有桑榆会所这样的机构,国人的生活质量能连上好几个台阶。他们这些医生,也就不必总为那些不听医嘱、乱糟践身体的病人痛心了。

抽血室已经排起了长队,十几个窗口闹哄哄的。

还没排到自己,萧绡就已经开始紧张。

“嗷!”前面的一位大叔突然惨叫了一声,吓得她一哆嗦。

展令君上前看了一眼正抽血的那位,微微蹙眉,不着痕迹地看了看隔壁,拉着萧绡换了个队排。

“怎么了?”萧绡小声问他。

“那个扎的不好。”展令君凑到她耳边悄悄说。

带着薄荷香的热气喷在耳朵上,痒痒的,萧绡的耳朵不可抑制地红了起来,一时间竟然忘了紧张。

终于排到她,萧绡在椅子上坐下,看清窗口里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护士,也不知道展令君怎么看出来抽得好与不好的,但出于对男神的盲目信任,撸起袖子就把胳膊交了上去。

冰凉的皮管子扎到大臂上,萧绡忍不住闭上眼睛,颤颤巍巍地等待那不知何时会落下来的针头。

“萧绡。”展令君突然开口叫她。

这好像是展先生第一次完整地叫她的名字,萧绡立时睁开眼,仰头看他,“嗯?”

“你喜欢吃水果糖吗?”展令君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包装漂亮的水果糖。

幸福来得太突然,萧绡有些蒙,愣愣地点头,“还,还行……”

展令君的眼中泛起些许笑意,将小电脑放在旁边的大理石台上,开始慢条斯理地剥糖。修长好看的手指,捏住玻璃纸的三角口,缓缓撕开,露出里面圆滚滚、亮晶晶的硬糖。而后,那颗糖便被递到了萧绡的嘴边。

出于医生的洁癖,展先生没有直接用手指捏糖,而是隔着包装纸拿的,但在含住糖果的时候,嘴角还是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他的指尖。

温暖而干燥的指尖,像带着电流的导体,把她整个人都给定住了。

酸酸甜甜的糖果在舌尖化开,从嘴巴一直甜到心窝里,萧绡用余光看到了周围几个女孩艳羡的目光,觉得自己要飘上天了。

“好了!”里面的护士说了一声,给了她一个棉签让她按住针口。

咦?竟然已经抽完了?什么时候扎上的?萧绡看看贴着自己标签的五管鲜血,再看看胳膊上的棉签,觉得自己穿越了。

“先别急着站起来,等个三秒钟。”展令君把糖纸扔到垃圾桶,拿起电脑,这才一手拉起萧绡,带着她走出抽血室。

“你看看人家男朋友,你都没给我带糖。”身后,一名女孩对着身边的男生抱怨。

“我赶了一早上公交就为了陪你,饭都没吃,再说你也没说你要吃糖啊。”男生跟女生争吵了起来。

“你都没点常识吗?空腹抽血容易低血糖,吃糖就不容易晕倒!”

萧绡含着橘子味的糖,控制不住地想咧嘴笑,“你哪儿来的糖?”生活健康如老年人的展先生,不像是会随身携带糖果的人。

“昨天下班在前台偷的。”展令君理直气壮地说。

萧绡:“……”

说过要请展令君吃早餐,萧绡自然不会食言,今天没有晕针,抽血一点都不疼,她一定要好好感谢一下对方。于是原定的豆浆油条,改成了广东早茶。

两人去了一家高档的早茶店,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那个护士的技术真好啊,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你是怎么知道她技术好的?”萧绡给展令君倒了杯茶,诚心请教。

“看手法,还有年纪,”展令君低头回了一条信息,便把手机倒扣在桌上,现在已经过了九点,他要开始回复客户了,“太年轻穿纯粉色衣服的是实习护士,没经验;年纪大的有老花眼,扎不准。”

萧绡听得连连点头,把这条有用的生存经验牢牢记下来。

点心上桌,萧绡立时夹起一只水晶虾饺来吃。刚损失了五管血,她得好好补补。

“你晕针,是小时候有什么阴影吗?”展令君也夹了一只来吃。

“唔,上小学的时候验乙肝,拿一块三角铁扎手指头,扎得太深,血一下子就飙出去,当时我就晕了。后来就落下了这么个毛病。”萧绡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三角铁……展令君抽了抽嘴角,没有纠正萧绡对采血针的错误认知,“尖锐恐惧症,可以试试脱敏治疗。”

“我也不是尖锐恐惧症,只是怕打针而已,”萧绡摇摇头,“我一个裁缝,怎么会怕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