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张子新和吕妍并不同意把小童交给段锦,无论段锦法力有多么高,她毕竟也不是正常的人类,不能给小童正常孩子的生活,而他们夫妇太想给孩子一个安全的环境,确定孩子可以平安顺利的一生走下去,他们才能安心的离开。

可是,当得知除了段锦没有人能够让小童保住性命,并且小童的恢复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后,他们也只能同意,但提出要先和段锦见上一面。

其它人很理解他们的心态,他们就好像被迫要把自己亲生的骨肉送人抚养的父母,恨不能把孩子今后人生的每一步都安排好。可这在阮瞻眼里看来却分外刺目,他突然想起自己,想起父亲当年把他送给那对胆小的养父母时,有没有这样担心和不舍过?父亲一定是知道自己的异能的,他就没想过自己会在世人眼中被看做妖怪吗?现在回忆起来,就算父亲‘收养’自己后,也没有为他的异能而多关怀过他,更没有解释安慰过他。为什么?父亲为什么那么对待他?自己生而就有的异能真的是天生的吗?是遗传?是安排?还是他格外受上天‘眷顾’,本就是个怪胎?

“你们是要单独见面还是要我们在场?”包大同的声音拉回了阮瞻的神思。

“我们想单独谈谈,可以吗?”张子新说。

“当然可以,那我出去接一下段锦。阿瞻这个防护阵虽然撤了部分禁制,但并没有完全撤消,没有人带着,段锦是进不来的。”包大同说着站起身向楼下看了一眼,就见街角站着一个女人,一身黑衣,面无表情,不施粉黛,但美得惊人,袅袅婷婷,不是段锦又是谁?

相对于对张子新夫妇的劝说和解释,他联络段锦时容易多了。因为怕段锦在修炼中会产生心魔,他老爹亲自在她的魂魄上设下了可以控制的禁制,所以他就可以在入定时利用咒法和段锦直接对话。

他没猜错,段锦完全没有拒绝他的提议。首先,既然是修炼,她不会见死不救,肯定是会尽最大力量挽救小童的,其次,她太孤寂了,一个孩子可以转移她的母爱,这对她有相当的吸引力,所以虽然她还是表现得很平静,但从她那么快就来到这里来看,她的心也是迫切的。

他向段锦挥挥手,然后就下楼去带她上来。下面的事,就要小童的父母们自己来谈了,他只期望能有个好的结果。

……………………

段锦和张子新夫妇足足谈了三天,才彻底解决了这件事。阮瞻等四个人没有一个是做了父母的人,不明白一个小孩子的事竟然有那么多事好谈。好在这件事的解决还算圆满,段锦对小童的喜爱每一个人都感受得到,所以当她带走小童一家时,大家的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这个孩子我一定会治好,并好好带大。”临走时她说,“说不定十几年后,他会来这里读大学,也会成为能够斩妖除魔的人。”她意有所指的说,让阮瞻等人想起了山林中那次要命的旅行,那个带走了许多无辜同学的生命,也让她失去儿子的旅行。

她的开口让阮瞻他们也很意外,基本上,她是不和他们说话的,虽然也帮助过他们,虽然和包大同会常见面,但她表现出的态度明确在说:她知错了,但是她还是恨那些让她失去最后一点希望的人!

可是,现在她说话了,或者可以说,她终于放开了怀抱,消除了最后一点憎恨。她原谅了他们,毕竟他们虽然让她失去了儿子,现在又给了她一个。这个儿子,虽然多病多灾,但是却如一张白纸一样纯洁,她可以重新教育他,不再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把她所有的爱都给他!

“我们只是去看看小童将来要慢慢长大的地方,到了时间就会走的,不会做无意义的逗留,相信我们。”张子新也再三保证。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说的呢?几个人又联手过了一关,和往常一样,有些开心也有些失落感,尤其在这件事中,把阮瞻的身世扯了出来。

“都走了,你什么时候走?”这件事过去三天后,万里问包大同。

他明知道包大同没有一点离开的意思,反而在酒吧中越来越如鱼得水,不仅‘业务’繁忙,人缘也绝佳,甚至有了些喧宾夺主之势。

“我还事业无成呢,怎么会离开‘表哥’?”包大同没半点真诚地说,还是一贯的没皮没脸。忙里偷闲地和万里坐在角落,看阮瞻挂着他那颠倒众生但又疏离冷漠的微笑忙碌着,从容的应对着各色客人。

“他什么时候也能像段锦那样放开怀抱就好了。”包大同微叹了口气。

“这件事你我都无能为力,只有小夏才可以。”万里啜了口酒,“可是他的逢三之难――那是他过不去的坎。”

“难怪他。他那么爱小夏,怎么忍心让她难过。不顾一切当然容易,可是心里有牵挂,又怎么能放得开呢?如果是我――”

包大同还没有说完,万里突然‘咦’了一声,想起一件事来,“不对,我才想起来,阿瞻的逢三之难只告诉过我,你怎么看起来好像早知道似的,一点也不惊讶?”

“才发现吗?真是迟钝!就这还当心理医生哪!”包大同逮到机会挖苦万里,有些兴奋,“还说我是神棍,你哩?我顶多是骗钱,但是还可以给顾客心安。你却是全无医学素养,却还要给人治病,简直误人子弟,呃不,应该是庸医杀人,怪不得人家都说庸医是另类职业杀手呢!”

“我才说一句,招你那么多出来。你只要告诉我,你是早就知道这件事吗?”

“当然!”包大同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气,“不然你真以为我是打拼事业来的吗?人生就应该简简单单、自自然然,为了点身外物争来抢去,多么失我道之精髓?再说,那多累!”

万里恍然大悟!

他原就不相信包大同是为了开展一番‘事业’才来的,不过他没想过包大同是为了帮助阮瞻才来,还以为他是入世历练,或者是小道士思凡。就没想到的是,包大同竟然直接就承认了!

“你怎么会知道?”

“我偷听来的啊。我不是和你说过吗,阮伯父经常来找我老爹谈天说地,而我特别喜欢偷听。有一次阮伯父说起过这个逢三之难,虽说他觉得阿瞻是避不开这一劫的,但他希望我老爹能帮阿瞻保住小命,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总要做一下尝试。所以我总觉得阿瞻和阮伯父之间一定有很深的误会,或者伯父有很大的苦衷,其实伯父是极其疼爱他这个儿子的,看过张子新夫妇对小童我就更坚信了这一点,当年阮伯父和我老爹说起阿瞻的事时,种种表现和张子新夫妇是一样的。”

“所以你就私自跑来了?”

“不是私自,是御准。”包大同挠挠头,“当年我还小,虽然听到了‘逢三之难’四个字,但其中的意思却什么也不知道,又因为是偷听来的,也不敢问,后来还以为是什么奇怪的法术,慢慢就淡忘了。前些日子我老爹说要去云游,才细细告诉我这件事,并让我来帮阿瞻。我这才知道我偷听的事,原来我老爹和阮伯父是知道的,只是没有说破罢了。”

“那要怎么帮?包大叔有妙计吗?”万里忙问。

听到这里,万里还以为大智若愚的包大叔有什么绝佳的解决办法,不禁分外惊喜,哪知道包大同摇了摇头,“这是阿瞻命定的,阮伯父推算过,阿瞻根本是逃不掉的,不过是想尽人事罢了。我老爹也反复推算过无数遍,阿瞻这一年的命运线被极重的黑气笼罩,应无幸理。我来,是要看咱们能不能创造奇迹,硬把阿瞻的命盘拧过来。我老爹不乐观,只是想兑现对老友的诺言,但我倒是觉得可有一为,虽然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做,但我想,阿瞻能经过那么多以弱胜强之战,这次也不是全无机会。不是有一句话吗――人定胜天!”

万里呆了一呆,因为希望而刚升起的心又沉了下来。但转念又一想,包大同说得也对,不管命运如何,他们都不会坐以待毙。就算阿瞻,表面上安静的面对这一切,真到了关键时刻,以他的个性一定会抗争到天翻地覆。

弱者接受命运,勇者挑战命运,强者战胜命运!

“只是这件事,还是不要让小夏知道。”包大同继续说,“没必要让她生活得沉重,我就羡慕她那个不容易消沉的性格,任何挫折都不会让她沮丧多久,真是好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