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一个福宝三个娘

却说沈红英觉得,福宝是她抓到的,所以她不服气了。

她之前一直不能确认,一直纠结犹豫,后来恰好赶上顾卫东摔了腿,她觉得福宝肯定不是什么好福气的人,就一股脑分家了。

当时是怕顾卫东摔断了腿连累自己。

但是现在,她突然想明白了,她觉得自己上当了。

自打分家后,自己处处不顺心,而顾卫东那边,人家吃野山鸡,炖猪肉,摔断腿就来个大夫,来个大夫不说人家不但不要钱还送了一堆点心。

感觉自打分了家,顾家四房那里得的都是好事,反而是自己,处处心塞,吃不到野山鸡不说,现在自己的猪肉还被刘招娣家的闺女给烧了。

虽说公婆那里给贴补了两斤,可这两斤不光是贴补她沈红英,还补贴了其它人,里外里,牛三妮和刘桂枝沾光了,刘招娣和自己倒霉了!

想想都难受!

沈红英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她必须想办法把福宝抢回来!

于是她找来了陈有福胡奶奶和李大爷,并请苗秀菊和陈大勇这对公婆给自己作证。

家里所有的人都到齐了,大家大眼瞪小眼的。

苗秀菊:“有事你就说话,到底又咋啦?”

毕竟这年头大家都忙,谁有功夫天天陪你在这里大眼瞪小眼。

沈红英看看大家,神色沉重悲痛,一开口就掉眼泪:“娘,我今日必须得给你承认一个事。”

苗秀菊:“啥?”

沈红英不说话,沈红英看向刘桂枝:“四弟妹,桂枝啊,这事说起来,是嫂对不住你,嫂给你赔不是了!嫂承认当初是嫂错了!”

声声悲切句句是泪。

周围的人都懵了,刘桂枝也懵了。

刘桂枝忙说:“大嫂,你,你这是咋啦?”

所有的人都纳闷了,这是唱的哪一出?

沈红英抬手擦了擦眼泪,之后悲痛地说:“爹,娘,我给你们承认吧,其实当初抓阄,抓到那个福字的是我,本来应该是我收养福宝!”

啊?

陈有福一听,顿时恼了,瞪大眼睛:“是你?”

沈红英毅然决然地说:“没错,是我抓到的,平时大队长也给我们上思想教育课,让我们要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今天决定我要坦白从宽,要承认我的错误!我才是那个抓到福字的,我才是那个应该收养福宝的!你们不信?你们不信问问桂枝,桂枝,你说,当初你那个福字是我硬塞给你的吧?”

刘桂枝还能说啥,她想了想,还是点头:“当时我不想要,红英也不想要,她硬塞给我,我是哑巴,没法说话,只能吃了哑巴亏。”

大家一下子都不说话了。

沈红英这个当大嫂的,太过分了。

当初收养福宝的时候大家抓阄,确实是谁也不想要的,你不想要的,你抓到了就硬塞给人家刘桂枝,这也太欺负人了?

也幸好人家福宝不是什么扫把星,刘桂枝收养了福宝后竟然都能开口说话了,也是好人有好报,因祸得福!如果真是扫把星,人家刘桂枝岂不是被你害惨了?

一时之间,大家伙不免对沈红英充满了鄙视。

哪有这样做大嫂的,干了这种事,现在还好意思厚着脸皮说出来?

陈有福紧紧地皱着眉头,审视着沈红英,不说话。

苗秀菊挑眉:“哟,儿媳妇,咱这觉悟可真好呢,不错,得夸奖,这可得夸奖。”

顾卫国看自己媳妇折腾这个,长叹了口气:“红英,你怎么可以这样?当时四弟妹还不会说话,明明是你抓到,你硬塞给她,你这不是欺负人吗?”

牛三妮听了,噗嗤一笑:“她干的这种事还少吗?当时不还把没剥干净的棒子硬塞给人家桂枝,这个硬塞福字的事,确实像是大嫂干出来的。”

顾卫民见自己媳妇还打趣这个,赶紧拼命地冲她使眼色。

这是大嫂和四弟妹之间的事,人家到底怎么回事让人家说,你插什么嘴?这不是瞎掺和吗?

然而牛三妮如果能看懂自己男人的眼色,那她就不是牛三妮了,所以她拉开大嗓门庵主公道:“大嫂,你咋总干这种事,这是欺负人哪!”

顾卫民:“……”

他咋娶了这么个媳妇!

顾卫民这一刻咬牙切齿地想,他得好好教自己家一对儿女,可千万不能让他们学他们娘啊!

这边牛三妮的话一出,周围就有人噗地笑出来,于是大家伙就开始说了:“顾大嫂,你也真是,咋总是暗地里坑自家弟妹啊?”

更有人起哄:“对啊对啊,你就是欺负人家以前是哑巴,欺负人家脾气好吧?”

周围人七嘴八舌的,沈红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她上前一步:“爹,娘,大队长,我承认了错误,这都是我的不对,我觉得当初我不该把福宝这个负担硬塞给桂枝,特别是现在卫东和桂枝日子过得不容易,我觉得我得把福宝要过来,我好好地养福宝,我应该勇于承认错误,应该向四弟妹赔礼道歉。”

她好歹也是跟着学了一些悔过书认错书,又进行了思想教育的,虽然当初囫囵吞枣根本没明白哪茬对哪茬,但是这个时候急中生智,那好词儿好句子竟然也能拽过来用了,而且说得有模有样。

王富贵媳妇从旁撇着嘴笑,故意说:“当初是谁说的来着,福宝这个人身上带衰,是扫把星,会带衰人,你说你这不是傻,明摆着带衰你还抢啊?”

沈红英脸上顿时涨红了,不过她还是硬着头皮说:“我不怕!正因为福宝是扫把星,带衰人,所以我不能让她带衰老四了,我得出来,让她带衰我!”

这话说得……谁信啊?

连旁边咕咕叫的老母鸡怕是都不信!

陈有福在大家的闷笑中,勉强“咳”了下,清清嗓子,终于开口了:“沈红英同志,既然你当初把这个福字塞给了刘桂枝同志,那我们就认为你放弃了收养福宝的权利和义务,那福宝就归顾卫东和刘桂枝同志收养了,和你没关系了。”

陈有福这一说,沈红英差点蹦起来:“我没放弃,我说我放弃了?不算,不算,我要求重新来!福字是我塞给她的,那我现在想要回来还不行吗?”

说着,她回头逼问刘桂枝:“桂枝,当初是嫂子不对,是嫂子把那个硬塞给你的,可你看你现在日子过得不好,养福宝养得艰难,她还得上学,还得买本子铅笔橡皮啥的,大嫂可以养,你就把这个拖累给大嫂吧?”

她言辞恳切,甚至扑过去攥住了刘桂枝的手:“桂枝,以后福宝就给我养吧!”

她这么一说,周围的人都不说话了,都望向刘桂枝。

福宝仰起脸来,咬着唇,看着这一切。

她不想跟着大伯娘,她只想认现在的娘。

但是……娘会怎么想?

福宝攥紧了小拳头,因为太过用力,小拳头甚至有些颤抖。

顾卫东看到了这一幕,一下子心就揪紧了。

他当然知道福宝心里一直没着落,她被人踢来踢去的,现在知道抓阄的时候还被沈红英硬塞过来,作为一个小孩子,她心里能好受?

这一幕对别人来说无所谓,对福宝来说伤害却是最大的。

顾卫东正要上前,顾胜天却大吼一声:“福宝是我妹妹,谁也不许抢,谁抢我妹妹,我就和她拼了!”

顾跃进也走过去:“胜天说得对,这是我们的妹妹!谁抢我们妹妹,我就六亲不认。”

顾跃华干脆攥了攥拳头:“哪有随便抢人家妹妹的道理!”

顾跃进今年已经十一岁了,看着个头挺大,站在那里一嚷,还真挺能镇住人的。

沈红英恼了,指着顾跃进鼻子说:“我和你们娘说话呢,你插什么嘴?这里有你说话的地儿吗?”

顾跃进恼了,他看不惯沈红英,正要开口说话,刘桂枝阻止了他。

长辈说话,小辈插嘴,确实不合适。

刘桂枝先握住了福宝的手。

福宝的小手软绵绵的,刘桂枝干惯农活的手粗糙。

她粗糙的手握住福宝的小手,然后蹲下来,郑重地凝视着福宝:“福宝,你是娘的女儿,一辈子都是,你知道吗?”

声音柔软,就像婴儿之时躺在小床上时耳边响起来的温柔呢喃,一下子抚平了福宝心里所有的不安。

她其实应该相信爹,相信娘,相信哥哥的。

他们都是她的家人,不是吗?

只是刚刚,就在刚刚,大伯娘的一番话依然激起了她心里的忐忑。

那么一瞬间,她开始害怕了而已。

她望着眼前的刘桂枝,感受着她眼神中的温柔和疼惜,忍不住笑了:“娘,福宝是你的女儿,一辈子都是。我才不要认别人当我的娘,我的爹就叫顾卫东,我的娘就是刘桂枝。”

她的声音清亮稚气,却坚定。

沈红英一听这话,顿时火了,跺脚:“这就不认了?这就不认了?是我抓到的你,福宝,你也忒忘恩负义了,你以为你那娘能抓到你?如果不是我抓到了你,你根本来不到咱老顾家,哪来的这么好的娘?”

刘桂枝起身,望向了沈红英:“嫂子,当初确实是你把那个福字硬塞给我的,既然你塞给了我,那就是我的,既然福宝叫了我娘,那就是我女儿。你现在后悔也白搭了,我不认的。”

沈红英气得不行:“刘桂枝,你明知道福宝本来应该是我的女儿,你还说这种话?你以为你养了几天,她喊你几天娘,她就是你女儿了?”

一直冷眼旁观的苗秀菊突然冷笑一声:“扯啥呢!你当时干嘛把福字硬塞给人家桂枝,你早干嘛去了,早怎么不说?现在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人家桂枝养福宝都养了一年多了,你给我说福宝应该是你闺女?得——”

她挑眉,嘲讽地说:“你咋不等到人家福宝长大了出嫁的时候连嫁妆都置办齐全了,你说那是你闺女,一粒米不出白捡一现成孝顺闺女,那多好?”

苗秀菊一向是会骂人的,她骂起人来可以带脏字,可以不带脏字,但绝对的抑扬顿挫跟唱戏的一样,现在她挖苦她家儿媳妇,挖苦得那叫一个形象逼真说话音调都带拐弯的。

这么说,大家都乐起来,周围有过来看热闹的,不由大笑,有人就说了:“人家顾老太说得就是在理,你咋不等到人家福宝长大了你来收果子说那是你闺女啊?”

顾卫国也是受不了了,他面皮薄,可经不起别人这么笑话,直接一把拽住沈红英的袖子:“你干嘛呢这是?丢人现眼不?福宝是老四的闺女,那就是老四的闺女,有你这样明着抢的吗?”

然而沈红英不服气啊,她怎么可能服气!

她觉得今天就是豁出脸面去,也得和福宝扯上点关系,就算福宝依然叫刘桂枝娘,那也可以叫她娘啊?一个小姑娘有两个娘也没啥大不了,人家以前没儿子的不是还有肩挑两房的说法吗?

所以她大声地辩驳:“这话说得不对了,怎么叫养了一年多?之前福宝都是大家伙一起养的啊,也就最近分家了才由四房养着,难道以前我们一起养的就不算数了?”

她这话一出,大家都觉得,好像有那么点道理,一时都不说话了。

沈红英顿时觉得自己得了理,心里得意,大声说:“既然福宝当时是我抓的,这一年多养也是大家一起养的,那她叫我娘怎么了?她不该是我闺女吗?”

刘桂枝气得咬牙,上去就要和沈红英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