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芝也不恼,听了还在笑。这么久了,春水第一次特意来找她。她在上班,春水开着车来到她的单位,让她出来,说是想见她。

他们是在车里见的面。

春水气不打一处来,这会还笑得出来,真是孩子。他说:“你快到我家去,让老人家不要瞎操心了,说这事不能急,要从长计议。”

“就是对他们说,你不想娶我,是吧?”她问。

“你对他们说,先等等,不是不娶,是先等等。”春水强调着。他怕说不娶把两位老人惹恼了,来兴师问罪。当前,先用缓兵之计吧。

“那就是说,将来,你会娶我?”她在这里等着他呢。

“婚姻是大事,岂能儿戏。翠芝呀,不是我说你,你也是读过书,懂事理的人,怎么也做出这种糊涂事。”春水数落起她来。

这一说,翠芝不乐意了,话像倒豆子似的,冲春水喊:“就你懂事理,就你懂事理。我有空去陪陪老人家,这有错吗?我给他们买礼物,这有错吗?结婚不结婚的,我又没提出来,也没答应,只是他们在筹办,关我何事呀?我也对他们说,这事得问问你,需要你的批准,是吧,大领导,没有你的批准,是不行的。可他们说你官再怎么大,他们还是你的父母。我又能说什么呢。你别好心当作驴肝肺。”她说着说着,竟落下了泪。

春水当然明白翠芝的良苦用心,见她伤心落泪,心里不忍。这一刹那,他被感动了,轻轻地拥过她,拍了拍。

“我请你吃饭吧。”春水说。回到市里,两人还没有好好聚聚。

她不去。

“我不稀罕吃什么饭。去你家看看你的父母,还被你说了一顿,这吃饭不会又有什么说词吧。”

春水只好道歉。

想找一个好饭馆不容易,太热闹的,怕人认出他们来,太冷清的,怕饭菜味道不好。翠芝提议,自己买菜,回家做去。春水犹豫,自从回来后,他家厨房都没有开张过,锅碗瓢盘还沾着灰,自己做,还得清洗一遍,这太花时间了。他说还是在外头吃吧。再说,现在是局长,做什么事都可以自己签单,吃点,那是小儿科。他想在她面前展示展示权力带来的好处呢。不管多少钱,签个字,就公家报销了。

翠芝坚持买菜回家做。她想去他家。自从上大学前去过他家,这一晃四五年了,从来没有去过。他从来没有邀请过她,似乎在回避着什么。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翠芝的出现,把他的计划打乱了。他现在不敢肯定,父母会不会接纳嫂子。如果按老人的想法,那翠芝肯定是更好的选择。

现在翠芝又要坚持回家做饭去。他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待,事事也都让着她。她想去他家看看,这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相反,他觉得内疚,那么长时间了,没有让她到家里坐坐。这说不过去。

权衡的结果,就是他的妥协。

翠芝见他同意,很兴奋,张罗着买菜。春水坐在车里,见她一路小跑着往菜市场进去,心想,她肯定会是个好老婆。如果没有嫂子,他会毫不犹豫地和她成家结婚。但他心里放不下嫂子,这是宿命。

他想起古代的达官贵人,三妻四妾的,靠着家长的权威,几个老婆还以姐妹相称,彼此相安无事,这日子,过得不错。当然,现代的有钱人有权者,除了正儿八经的老婆以外,外头免不了会有情妇小三,本质上与古人的三妻四妾没什么区别。

他有了罪恶的想法,如果把嫂子立为大老婆,把翠芝纳为小老婆,这日子就美了。他立刻又否定了这种想法,这不但是对翠芝的亵渎,同样是对嫂子的不敬。

二者只能选一。不是或此或彼,只是非此即彼。

他想了一想,还是选择了嫂子。

翠芝很快就回来了,见春水发愣,把手放在他眼前晃,“想什么呢?在想怎么破案?”

春水顺水推舟,说:“博物馆的文物失窃案还没破,压力挺大的。”

她安慰着:“不用担心,凭春水哥的聪明头脑,再狡猾的罪犯都得伏法。你呢,就是个高明的猎人,那罪犯呢,就是狐狸了。但狐狸怎么狡猾,都会留下蛛丝马迹,就会让猎人逮着的。”

春水问她:“你打过猎吗?”

她说:“没有。女孩子不让打猎,不过我父亲是个猎手。”

春水有过打猎的经历。那时他二十岁不到,跟着隔壁的四叔去打野猪,根据它的脚印与粪便,一个山头一个山头地跟踪,一直跟到五十里之外才发现它的真身。这打猎靠的是耐心细致,还有坚持不懈的追踪。

她这么一说,倒提醒了他。此案现场留下了许多踪迹与疑点,根据这些线索分头寻找,定会有些结果的。

他心头豁然开朗,脸上也灿烂多了。

翠芝见他心情好了,自然高兴,两人一起往家里赶去。

进小区的时候,春水心里有些紧张,他怕见到嫂子。这会正是下班时间,如果让她看到,怕说不清楚。

所以,他拉着翠芝的手,三步并作两步,急急忙忙地进了屋。

她见他慌张的样子,虽有些迷惑不解,但他能主动地拉住她的手,一块上楼,心里挺甜蜜的。她等待的,不就是这样的时刻吗?

他匆匆忙忙地关上门。她以为他要怎么样呢,期待着激动人心时刻的到来。奇怪的是,春水进了屋,就恢复了平静,语气平稳了,动作沉着了,恢复了常态。

他进了厨房,清理起卫生来。

翠芝所期待的,并没有发生。她也开始忙碌起来,洗菜切菜,做得有条不紊。从小她就是做家务的好手。

很久没有亲手做饭了,也不知手艺能恢复到什么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