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鸾一声冷笑,“王爷分明就是藏了话,对我有芥蒂,却不肯说出来。万一哪天有人信挑唆,让我不幸中招,就那样被害死了也不是不可能。”她幽幽一叹,“可惜啊,说不准到死都是一个糊涂鬼。”

“阿鸾!”萧铎听她说死啊鬼啊的,就是一阵心惊肉跳,一把将她抓紧怀里,“不要再胡说八道了。”不怪她,是自己多疑的毛病又犯了,是自己怕受伤害的蠢念头又生出来了。

难道真要一辈子存个芥蒂吗?往后还有何开心可言。

凤鸾下了一剂猛药,“说白了,王爷到底还是心里有我不多,心心念念的,都是自己怕受到伤害罢了。”愤而推开了他,“那我呢?王爷口口声声说爱重我,就不怕我被误会,被曲解,被你伤害了吗?你这个口是心非、自私自利的……”

“阿鸾,我说。”萧铎觉得她骂得对,况且自己好歹比她年长十岁,难不成还要一个小姑娘哄着、捧着?是自己做得不像一个大男人,忍了羞耻,开口道:“我,就是觉得你和王诩太亲近了。他年轻、长得好,年纪又和你差不多,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难免心软……”

“萧铎,你放什么狗.屁!”凤鸾见他终于肯说出来了,劈头就是一顿狠骂,要把他这个自私自利的混蛋给骂醒,“王诩他是一个太监,咱就不说了。”继而冷笑,“你说他年轻,长得好看,所以我这个小姑娘就把持不住了?是这个意思吗?你简直就是一个可笑的王.八蛋!”

她骂道:“难道萧湛不年轻?不好看?身份不比王诩尊贵许多?呸!”狠狠啐了一口,“往难听了说,我要是那种无耻淫.奔之人,也该图个齐全人,去图一个太监残废做什么?你脑子里都是进了水吗?”

萧铎怔怔的看着她,不能辩驳。

“哦,我明白了。”凤鸾索性挑开天窗说亮话,抓起窗台上的那本《无量寿经》,狠狠摔在地上,“不就是因为这个吗?因为王诩送我一本佛经,你就疑心?行啊,那我让王诩给王妃也送一本,给苗夫人也送一本,给魏夫人也一本,要被泼污水,大家都一起污了算了!”

萧铎是一个心思很重,且疑心重的人,此刻被她骂了一顿,反而骂开了。

细想想,自己这飞醋吃得的确没有道理。

她说得对,王诩再年轻再好看,那也是个太监,比不过成王萧湛啊。她连萧湛都看不上,又怎么会看上一个太监?自己不过是心里不痛快,乱吃醋罢了。

“呸!”凤鸾啐道:“我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一个没良心的,……老男人!”

“阿鸾……”萧铎自知理亏,被骂了不但不生气,反倒如获珍宝,紧紧搂住她不放手,也不要脸面了,“你看上我是对的,别嫌弃我老,回头我打扮年轻一点儿。”陪笑道:“是我错了,仍凭你想打想骂想罚都行。”

凤鸾别开了脸,“少跟我来这一套!每回都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再不敢了。”萧铎忙道:“你看,宝珠她主动勾引我,我都没动心,还替你把人给打发了。阿鸾,娇娇,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是真的。”有点懊悔,有点憋屈,“我要不是在乎你,哪里会这样折磨自己?直接把王诩打死算了。”

“你还委屈了?”凤鸾回头冷笑,“行啊,你有本事就把御前行走的人打死,把我的救命恩人打死!你打啊。”

萧铎的气势完全压下去了,只陪笑,“我就是打个比方,你看你,还当真了。”想着赶紧弥补一下,忙道:“我出去的时候,还给你亲手打了一支金钗……”忽地一顿,那天自己跟她怄气,去湖边凉亭吹风的时候,顺手扔到湖里去了。

这会儿想拿还拿不出来呢。

凤鸾一见他吞吞吐吐就知道有蹊跷,问道:“哦,钗呢?”

萧铎尴尬道:“扔湖里了,等下我让人去捞上来。”

“我不稀罕!”凤鸾已经把事情交割清楚,心中又不快,甩手便摔了帘子出去了。

萧铎想了一下,光是嘴上赔罪没用,太没诚意,忍了低烧出门吩咐人,去湖心亭旁边打捞金钗。眼下秋日湖水寒凉,冻得下去捞金钗的人一个个直哆嗦,一个个都搅和了浑身的泥,简直能不看了。

“捞!捞着了。”有人在水里惊喜道:“奴才捞着金钗了。”然后顾不上泥污爬上岸来,在水边洗了洗,然后小心翼翼捧了上去。

萧铎松了口气,那帕子把金钗给裹了,然后朝高进忠摆手,“赏!”

高进忠赶紧赏了那下人一锭银子,另外给了一锭,“其他下湖的人分了。”然后飞快追上主子,心下嘀咕,这算怎么回事啊?好好金钗,扔湖里做什么?这会儿又大费周章的捞起来,真是……,真是闲的蛋疼。

萧铎巴巴的回去找凤鸾献宝,结果玳瑁回道:“侧妃回凤家送月饼去了。”

这不是送月饼,分明就是赌气回娘家。

萧铎没有多说,让人把金钗仔仔细细洗干净了,然后也出了王府。

******

凤鸾在海棠春坞里跟母亲抱怨,“母亲你说他可笑不可笑?先头吃萧湛的醋还勉强说得过去,现如今居然连个长得好看点的太监,也要吃醋!若不是看在一双儿女的份上,想着以后还要过日子,真想一碗茶泼在他脸上!”

甄氏听得“扑哧”一笑,“我的儿,端王殿下真的这般傻乎乎的?倒也有趣。”

“一点都不觉得有趣!”凤鸾不悦道。

“罢哟。”甄氏乐不可支,“他吃醋,好歹听你解释,这就不错了。”见女儿满脸的不痛快,为了哄她高兴,又道:“还是我们阿鸾聪明,三言两语的,就把王爷的毛给捋顺了。”

心下却是有点忧心忡忡,萧铎忌讳王诩,就算暂时被女儿给安抚住了,不定哪天疑心病又犯了,万一害了王诩……,可是不好。

这边没说多久,萧铎来了。

一进门便道:“阿鸾,金钗找着了。”从怀里摸出东西来,打开帕子,亲手托到她的面前,“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凤鸾斜眼看着金钗,没言语。

甄氏怕冷了场,上前拿了起来细看,只见那金钗并不是十分细致,反倒有点古朴和笨重,这又算是什么好东西?值得端王殿下巴巴的拿来讨女儿欢心?心思一转,抬头含笑问道:“是王爷亲手打造的吗?”

萧铎笑道:“是,就是手艺差了一点儿。”

“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甄氏把金钗别在了女儿头上,笑道:“果然王爷亲手打造的就不一样,阿鸾戴着,比平日更好看了呢。”

萧铎当然知道她是在说场面话,不过还是很感激岳母帮忙圆场,不然她总冷着脸子不解话头,得多尴尬啊。因而晚上留下吃饭的时候,便竭力敬了岳母几杯酒,“凤夫人意思意思即可,本王干了。”

凤鸾当着母亲不好给他甩脸子,再说了,也不想玩什么使小性子,然后打情骂俏的的把戏,只是默默低头吃菜。

吃完了饭,甄氏笑道:“因为天色不早,你们回去罢。”一则是想让他们回去单独相处,二则另外有点心事,因而没有多加挽留。等女儿女婿走了,自己进了寝阁最里间的套屋,犹豫再三,叫了丫头进来,“给我把这把锁砸了!”

王诩毕竟身份特殊,萧铎忌惮他,这事儿还是跟她说一声比较保险。

唉,算什么?自己竟然管起了王诩的闲事,这里头的瓜葛,真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根本就没法梳理清楚。

******

马车里,萧铎低声道:“阿鸾,还在生气呢?”

凤鸾别开了脸,不想回答。

萧铎又道:“你再原谅我一回,好吗?”

“一回?”凤鸾扭头看他,“你自己数数,这都几回了?之前因为萧湛怀疑是一回,你答应的好好儿的;后来因为蒋氏小产又一回,你也口口声声保证。可是现在,你却因为无端端的怀疑王诩,又来这一套。”

“好事不过三,没有下回了。”萧铎有点耍赖的笑着,揽了她的腰,“你就看在我不被宝珠诱惑的份上,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

“最后一次?”凤鸾轻声嘲笑。

萧铎自己也觉得没脸再这么说,但还是厚着脸皮,“嗯,最后一次。”不想再进行这个不愉快的话题,赶紧说起儿女们,“过几天昊哥儿他们生辰,你想怎办?要是想热闹一点的话,我就多下几个帖子请多点人来。”

凤鸾皱眉道:“要那么多人做什么?”虽然明知道他是转移话题,但儿女们的确是自己十分关心的,“哥儿姐儿还小,不要热闹,就清清静静的府里摆几桌好了。正好他们赶在中秋节做生辰,家家户户都忙,便是太子妃她们过来也不过吃个饭,没有功夫多留的。”

至于母亲,倒不是不想她,而是萧铎对自己回娘家没有限制,三天两头就可以见到的,不至于牵肠挂肚的。

萧铎赶忙道:“依你,都依你。”

正在做小伏低赔不是,马车忽然停住了。

凤鸾才受了上次行刺的惊吓,不免神经质的低了头,还道:“快趴下!”

“怎么回事?!”萧铎眼睛里带出一丝寒芒,一改刚才的柔情蜜意,沉了脸,竖起耳朵听了听,见没动静。赶紧搂紧了她,低声道:“别怕,有我在呢。”

“王爷,对面郦邑长公主殿下的马车。”

大皇姑?萧铎怔了一下,赶紧下车,过去给郦邑长公主见礼,然后让王府的马车队伍挪到旁边,笑道:“请大皇姑先行。”

郦邑长公主瞅着对面的马车,问道:“是阿鸾在里面吗?”

“是。”萧铎回道:“我们才去了凤家送月饼。”

“没良心的。”郦邑长公主笑道:“怎么不记得给我送一份儿?”

萧铎忙道:“等下就送。”

“算了,我不爱吃月饼。”郦邑长公主招招手,“让阿鸾过来。”又道:“既然咱们遇上了,你们就先去我府里吃一回月饼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