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徐勋叩头接旨,周围的官员们却是忍不住窃窃si语了起来。 尤其是徐惊愕更甚,他是大明朝顶尖的勋贵之一,当然知道这勋卫散骑舍人的官职起于太祖年间,封的素来是公侯伯的嫡次子,但之后授官渐滥,只要勋贵为子弟请封,十有**都能得到,而这也是为嫡长子之外的其他诸子请封军职之前的一道必须程序。然而,这和徐勋有什么关系?

众目睽睽之下,徐勋领旨起身,却是同样惶huo地对笑容可掬的剁彬问道:“孙公公,恕小子愚昧,这旨意……”

仿佛是有意想让众人都听到,羽彬的声音很不小:“哎呀,说起来也是耳得很,南京城魏国公等诸位大人的奏折送到京城,司礼监萧公公转呈皇上的时候,恰逢太子亲手给皇上进了一碗羹汤,皇上正称赞太子仁孝呢,结果就听到了徐公子的孝行,自然为之大悦。”

此话一出,四周顿时好些人点了点头,暗道原来如此。只有章懋皱着眉头问道:“朝廷褒奖忠孝仁善,素来有选优拔庚生,亦或是国子监生,怎会突然授勋卫散骑舍人?”

“咱家那会儿不在,这就不知道了。”孙彬为难地皱了皱眉,随即就语带猜测地说,“不过,殿然那会儿太子殿下正在营边,兴许是……太子随口一提?”

这时候,哪怕就连魏国公徐也释然了。当今弘治皇帝最宠张皇后,于是张家一门二侯贵不可言,更不要说视若珍宝的太子了。据说太子奇思怪想极多要真是这位主儿一时起意随口说说,这道旨意也就没什么可奇怪的。即便如此,因为这么一道旨意,原本今日与会不过是凑个热闹的一众人等自然是叹为观止,几乎人人都在议论徐勋的好运气。

直到众人渐渐散去,孙彬方才辞了魏国公出来,出门上车之际见徐勋和徐良都在一旁等候他就索xing叫了两人一同上车。一关上车门,见徐勋熟门熟路奉上了一封银子,他一愕之后就笑眯眯地接了过来,看也不看揣在怀里。他只是司礼监写字,还远远莫不上很有品级的太监当然不能借着这趟宣旨刮地皮,但略有收获也算没白跑这一趟:“徐勋,你可真是好福气萧公公为了你这桩事情,也不知道是费了多少工夫你可不要让萧公公失望!”

尽宝孙彬半道上放了徐勋和徐良下来就马不停蹄赶回京,可单单是那一句“不要让萧公公失望……”就足够意味深长了。徐勋毕竟在傅容的那幢藏书楼里囫囵吞枣翻完了《大明会典》中最关键的那些卷目,所以当然确定勋卫散骑舍人这个衔头决计不是皇帝凭空赏下来的,京城里那位司礼监掌印太监至少婉转对皇帝提了徐良的出身,或者用了其他隐蔽小手段。

而当他见到因过了暑气,已经在病褐上躺了好几天的傅容时,傅容甚至都没问孙彬是怎么说的,就斜倚在那靠枕上有气无力地说道:“萧公公是司礼监掌印,几度沉浮却能不离中枢,自然和咱家这等急流勇退的不同,他要的应该不单单是自个,而且还有子辈剁辈的荣华,记住,是荣华而不是富贵。他的家族大下头侄儿再加上侄剁等等就有不下十个……”其中甚至还有一个举人一个秀才,据说两人课业不错,指不定将来就能中进士。至于宫里记在他名下的那些子辈孙辈,怕不得好几十个,在太子身边也有两个,但没有一个真正得太子喜爱的。

见徐勋lu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傅容随手拿起额头上敷的那条凉毛巾,示意陈禄给自己去换一换,又咳嗽了两声,这才继续说道:“太子出阁读书已经多年了,但东宫的师傅一年到头就见不了太子几次口据咱家所知,太子无心读书,对舞刀弄枪感兴趣,对游乐嬉闹也感兴趣,对出宫更感兴趣,可对那些满口之乎者也的大臣们却最反感。他身边随shi的那几个,太监里头,正经从内书堂出来的没几个,所以他对萧公公虽还敬重,可亲近就远远提不上了。”

“咱家觉得,萧公公看中的应该是你这大胆却缜密的xing子,还有曾经在市井厮混多年的经历,再加上那么个出身,所以指望你能把太子的心拉回来,若是再能让太子有些长进,那时候皇上自然会把功劳记在他头上。另外,这旨意还没到之前,咱家就已经得到消息了,萧公公把你昔日胡闹的勾当和险些丧命之后痛改前非的事都对皇上言明了,于晃皇上才会下了这匪夷所思的旨意,这浪子回头金不换,也是皇上心许的一点。你爹徐良的爵位能不能拿到手,都是着落在你的身上!”

这一重一重的关节说得徐勋瞪目结舌。毕竟,他只能根据那一条一条的线索去臆测判断,哪及得上傅容根本就是熟知萧敬的经历秉xing。斜睨了一旁容se更震惊的徐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接过陈禄递来的凉毛巾给傅容敷在了头上。

“傅公公缘何对我说得这么透彻?”

傅容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突然反问道:“徐勋,咱家对你可是不错?”

见徐勋二话不说就点了点头,他便莞尔笑道:“萧公公把你召入京城去,成就成了,他少不了功劳,但若是不成也无伤大雅,甚至可以推在咱家所荐非人身上:但咱家不同。咱家虽说比他年纪还小些,可这身子已经老迈了,也不会知道能挣命几年,而恒安那xing子虽说比从前好多了,可要迎门当户却仍有不足,这傅家需要人扶持:陈禄倒是可以照应,但他也没有别的奥援,所以咱家会帮你,但也不是没有条件的。”

他强撑着坐直了身子,两眼直视看着徐勋一字一句地说道:“只要你真的得势坐稳了,有你一日,照应恒安和瑾儿一日,保证陈禄依旧能管着南京锦衣卫,你可能做到?”

徐勋原本想说几句谦逊之类的话,可是,对着傅容那赤luoluo的目光他最终站起身深深一揖道:“公公但请放心。”

“好!”

傅容冲着陈禄使了个,眼se见陈禄上前把徐勋搀扶了起来,他这才又靠了回去,懒懒地说:“你就这么去京城,那是被人生吞活录了都不知道。上次在藏书楼里引你看《大明会典》的那个老仆你可还记得,他叫木怀恩,因为仰慕成化年间的怀公公,于是就起了这么个名字。咱家对此人有大恩,所以他虽学识相当渊博,所以仍屈身为仆。另外,教引瑞生礼仪的京不乐是咱家的徒弟,他对朝堂宫里的人事等等精熟得很,曾经替咱家整理来往京城文犊。这两个人都给你。然后,咱家再给你八个精壮护卫,从此之后,他们都是你的人。至于瑞生,咱家已经和萧公公说定了,到时候他会直接把瑞生收下,不虞这小家伙在宫里受欺负……”

这一交待就是整整一个时辰,等到徐勋和徐勋告退,待容一气喝了半盏热茶,随即歇息了好一阵子,才看着陈禄说道:“怎么,是不是觉得我对他太过厚爱了?”

“公公做事,必有深意。

“少拍马屁了!”傅容嗤笑一声,见陈禄又亲手取下毛巾去一旁的铜盆中重新拧了一遍来敷上,他这才叹道,“我知道你要问,既是把这许多一并都赌上去了,为什么不考虑考虑刚刚恒安说的,把瑾儿许配给他。说实话,我曾经这么想过,但后来他和徐良的这层关系闹得满城沸沸扬扬,瑾儿因为有人嚼舌头一气就撵走了一个伺候了她六年的丫头,我就绝了这主意。这丫头太傲,和徐勋这等聪明人搭不到一块去,与其日后怨偶,还不如就此作罢。就比如咱家当初差点想把他送进宫里内书堂……咳,这些不是你情我愿的事,少做为妙。”

“可公公对谨儿好好说说利害,她应该命……”

“她?她看着风风火火,主意大着呢,还不如挑个能够顺她心意的,平平淡淡过晃那一辈子算完。”

傅容摆了摆手示意陈禄不用再说,旋即就正se说道:“要不是徐勋这小子骨子里还是个重情义的人,我也不会一口气赌上去。你手掌锦衣卫,可不要告诉我说,这一次他和徐良的这风bo闹得这么大,就只是徐家长房的那母子俩在发疯?他既然能舍弃那些田地去找他爹的下落,这次就不会这么任人摆布,这一场风bo何尝不是希望他老子徐边出现。只可惜,徐边看来是真的死了,而他们兴许是真的父子,再加上徐良又是豁出去救人,又是死命给他造势,这才真正打动了他。”

人心都是肉长的,付出多少收获多少!

傅容这一句话没说出来,但陈禄当然能想到。而外头离开傅容房间的徐勋,心里亦是转着这念头。在走到傅府僻静处的时候,趁着四面无人,他竟突然停住脚步,不等徐良反应就大力抱了抱他,好一会儿才松开。即便如此,徐良仍旧给吓得不轻,老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

“爹,之前一直找不到机会对你呃……谢谢!”

徐良这才反应过来,见徐勋舍笑看着他,周遭又没有外人,他方才不自然地说道:“谢什么……”要说都是我连累了你。那呼哨声我实在是太熟悉了,我继祖母嫁进来的时候,身边曾经有定襄伯府陪嫁过来的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