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草原显得格外宁静

徐勋并不是第一次在这种地方仰望满天星斗了事实上,当两年前他这样仰望天空的时候,想到的是自己能不能平安回家和亲人团聚那种每时每刻挥之不去的生死之间大恐惧,若非就是他自己提出这样冒险的计划,又有神英这样的老将在侧,再加上他一直都是极其能够掩藏自己的人,所以没有一个人能够察觉,胆大包天的他实际上也一直在深深的恐惧

身处敌人腹地,稍不留神就可能满盘皆输把自己都搭进去,他没法不害怕可他痛恨的是按照别人的摆布亦步亦趋地行事,到头来沦为生死前程都要为人操控的棋子所以,他不得不一次次生死相搏,在狭缝中挣扎求存奋力前进然而现如今,这种状况终于为之一变,需要在夹缝中求存的人不再是自己,而是换成了别人,这种转变着实来得快

“大人,哨探已经都派出去了”

回过神来的徐勋这才将脖子从仰起的状态放下来,这才发现刚刚看得太专注,脖子竟是又酸又痛不自然地扭了扭脖子,他这才看着眼前那两个年纪很不小的老军官,想起他们这些天竟然养成了和自己那些亲兵一样的习惯,不知不觉改了称呼,他便若有所思地说道:“今次事了,你二人可有什么打算没有?”

莫峰和韦胜对视一眼,前者犹豫片刻便开口说道:“若是大人用得着卑职,卑职自当效力如果用不着,卑职还打算去开那家书肆倘若朝廷真的复了王太傅的爵位,那几套剩下的襄敏集怎么也应该能卖出去了”

“哈哈,你的心愿,便这么小么?”徐勋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即就若有所思地说道,“你们当年能够一块为王太傅结集出书,这份心意着实难得你年纪不小了,我也不强留你继续在军中,我出一千五百两银子你把那书给我多印几百套,也不用卖,回头我带了去京城有用对了,还有你韦胜镇远关固然险要,但倘若从镇远关到东边的清水营能够连成一片,你那儿的压力补给等等就不会那么艰难了,下头那屯田的出产想来会高,你还打算继续守在那地方么?”

这是徐勋第一次在两人面前直截了当地把此事说出来因而,韦胜和莫峰同时一愣韦胜毕竟早年就想过这事,眼睛一亮便又惊又喜地说道:“大人的意思是,您要……”

“不是我是朝廷要复河套,皇上要复河套”

徐勋微微一笑见韦胜一时间竟是老泪纵横,他便没有再追问韦胜的打算拍了拍这位老将的肩膀,便径直离开了二人直到走出去老远,他转身瞥了一眼,却见两人的身影被火炬拖得老长,虽有些萧索,但多的是壮志得酬的欣慰面对这一幕,他略一思忖,便招来一个亲兵吩咐道:“去传陆海等庆府中护卫诸将来见我”

陆海等人进入徐勋帐子中的时候,不少人身上还带着之前那一战在身上留下的斑驳血迹尽管丁广张钦被查实和安化王朱寘鐇有涉,最初那会儿他们彷徨难安,但之后那次突袭他们做得漂漂亮亮,之后只付出了伤亡十数人的代价,而徐勋很是褒奖了他们一番,他们这彷徨不安的心方才稍稍放了些下来,依稀觉得徐勋那破虏卫的说法应当不是信口开河

“之前我对你等提过破虏卫的事,尔等可愿意调出庆王中护卫?”…。

尽管当年陆海等人在朱台浤之父庆恭王的庇护下,顺利脱离了本属卫所,在王府中过了几十年的安生日子,但王府护卫说白了便是个养老的职司,如今这位庆王虽不是什么雄才大略的人物,但待下勉强还算随和,可之后要让自己的子子孙孙都为庆府一系卖命,不论主子贤愚,要说完全甘心却是不可能的之所以他们也曾一度和安化王朱寘鐇走得近,也是因为这位郡王言谈举止礼贤下士,让久不逢明主的他们心有所感的缘故

因而,在发现众人都看向了自己之后,陆海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便沉声说道:“大人,王府护卫乃是庆王一系相传多年的,无罪不可开革,大人向庆王借了我等出来,想必就已经是莫大的为难,而且要说赏功劳,我等这一次着实说不上有多少功勋……”

“只要你们愿意,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徐勋微微一点头,却没有立时要他们的回答:“尔等不妨回去好好想一想对了,今夜的巡夜都仔细些,毕竟这河套乃是蒙人出没之地,千万别大意了”

“是,请大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