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甚至,包括说这话的人都是在说完之后,才意识自己无意间地提议实在是太精彩。沙若想不到,类似的想法竟然又被艾米提了出来。

以艾米对沙若的了解,这样提议无疑百分百会被女孩pass掉。只是,这个想法确实很具有诱惑性――除了沙若之外的三个人全都怦然心动。

当今大势,缅阳帝君之所有能够拥有大义的名分,归根结底就一个原因:拥有神明相助。

没有光明神的介入,神圣教廷现在还是一个地方小教会,怎么可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左右大陆局势;没有神明的介入,法诺斯大陆还会象1000年以前一样内战不休,绝对不会拧成一股劲来进攻艾米诺尔大陆;同样,没有神明的介入,雷诺尔家族当然不会有册封万王的权力。

对于泛大陆的普通人类而言,不论是父权、夫权还是君权甚至是宗教权力,在神权面前薄得象纸一样,根本禁不起一推一敲。教皇陛下甚至能颠覆一个中型国家的政权。

如果……真的能够成立一个新教会,而且,是以十二主神之一的火神作为祭奉的神明,山地矮人王国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承认这个教会;红石大帝也必定会欣然接受;一直左右摇摆的沙漠帝国上古以来信奉的恰恰也是火神;佣兵帝国败退的三位佣兵王当然不会拒绝;森林精灵王国由于艾米的原因起码不会站出来反对;冰封大陆两个哈米人王国或许会有些许抵触,不过,以日神和火神的关系来看,森林矮人应该不会反对,森林矮人和哈米人王国关系一直不错,一定会帮忙做做工作。

这么一算下来,这个宗教从成立之日起,就必定是泛大陆且被众多王国承认。同样,神圣教廷将在同一天被迫称孤道寡,这个西帝君联盟中最强的潜势力会被轻轻地踢到一边去。

艾米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唉……可惜,现在面对的是绝对不愿也不会走到前台的沙若……

微微摇摇头,艾米自己先打消了这个念头:“沙若,不用操心这事了。你这几天跟在林家小姐身边,一定一定要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恩。”沙若脸上带出愁容,这几日来,林雨裳根本不吃不喝,能劝劝她的也就是自己和灵宝儿。

“你把你和雨裳的东西都收拾一下,”艾米第一次对林家小姐用昵称:“我们要撤离这里。”

“恩?”沙若和其他两个男孩都一惊,离开这里?不再守卫汉堡城了?

“恩。后天早上,你和雨裳一起到议事厅,我会宣布此事。”艾米长长出了一口气,眼睛透过窗户看着远方的山脉,悠悠然说着:“很多事情,不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在此之前,由于有池叔叔、林河大人等的庇护,不论我还是大青山、霍恩斯,我们都希望战争能够早早结束,我们总期望远离这场战争,起码,战争不要给小佣兵团带来太多的生离死别。”

“现在,我终于想明白了。这场战争实在太大了,无论躲到哪里都绝对躲不过。西林岛的莹、断冰港的大青山、史坎布雷的池傲天、山地矮人王国的沙若……”艾米几乎是掰着手指头一个个数了过来:“我们今天还活着的人,哪一个没有因为这场战争九死一生?为了我们能够在九死之后还有一生的希望,池叔叔、林河大人、巴尔巴斯叔叔,几个长辈……”艾米咬着嘴唇,沉默了片刻。

“既然躲不过……”艾米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平淡中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气势:“那好,我们迎上去吧。”

“此前,我并不赞成池傲天的做法。现在,我认为,他做得也没有什么过错,战争总要死人,总要有无辜平民丧生,不是我们这一边的平民死就是对方的平民亡,我们都还没有大公无私到牺牲我们这一边平民的地步吧……”男孩自我解嘲着。“为了那一点权势,上到神明,下到无名小卒,竟然纷纷而起!哼……好!既然这样,总要有人来做恶人,那,我们来做,我们就来扫平这些所谓的乱世英雄,只要我还活着,我就要看看,这些群起逐鹿的人到底有多大本事;只要小佣兵团还存在一天,那么,这些为了自己些许利益而伤害我们的人,不论他是谁,只要他没有死,他就注定会在睡梦中看到我们滴血的长剑。”

屋子里的三个人全然没有想到,艾米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霍恩斯甚至从大青山的眼睛里看到了极度震惊!艾米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王气……不……是霸气十足的话呢?一个不断躲避着责任的少年,一个只希望身边人安安全全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就视天下生灵为无物?

事实上,这段话流传到后世,大部分人更愿意相信这段话是出自池傲天阁下嘴里。但是,大青山、霍恩斯、沙若,三个人中任何一个人都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诚信,三个人对于这一段话的出处没有任何一丝犹豫。

看着艾米离去的背影,霍恩斯迟疑着终于忍不住说出了三个人心里的话:“艾米……变了。”

艾米变了,当然变了,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象一根弹簧,如果没有压力,这弹簧绝对不会释放出一点弹力,必须有压力,而且压力越大,弹簧所释放出来的弹力越大。人无压力轻飘飘,这句话虽老,但却是绝对真理。任何不能正视这句话的人,绝对不用希望在自己的人生旅途上有任何一点点成就。艾米当然也是弹簧,一根被几块从九天外飞来的陨石直接砸进地底的弹簧,这根弹簧呻吟中发现自己并没有被彻底砸烂,痛苦中,弹簧瞬间反弹了!陨石就象来的时候一样,呼啸着飞了回去,把深深的夜空砸出了同样大的坑。

自古以来,战争就是血淋淋的代名词,在这人头满地滚的世界中,尤其是在自己的至亲倒在血泊中,所有的人都会有那种难以描述的撕心裂肺的感觉――不是在撕心裂肺中死去,就是在撕心裂肺中爆发!有血性的人爆发了,没有血性的人在窒息死去。

第三日一早,犀利的号角声响彻整个汉堡城――聚将!这还是帝国北部战区临时最高长官第一次聚将。除了轮值的军官,其他帝国各部队小队长以上军官、男爵以上贵族从汉堡城各个地方向议事大厅汇集。聚将号角刚落,小佣兵团召集号角紧接着就响了起来,小佣兵团所有副队长以上干部同样顺着积雪的街道冲向议事大厅。

20息后,汉堡城议事大厅里黑压压站满了军官、干部,还有就是汉堡城原来的官僚系统,其中不乏有矮人一族。

“诸位,今天请大家来这里,主要是宣布一件事情。”帅位上,坐着帝国少亲王,一边说着褐色眼睛一边扫过屋子里每一个人。

少亲王年纪虽然不大,说出话来却一眼一板,甚至比已故的林河伯爵更象一个大人物,更有一种压迫人低层神经的威严。这是一种必然,在座的这么多军官中,单以对死亡的感受――是那种距离死亡仅一线不……仅一层肥皂泡隔膜的距离,在座这数十人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比座位上这个少年有更丰富的经验。这种在死亡身边获得的威严一旦释放出来,绝对不是普通军人所能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