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慕影抬起脚步走向中间的阶梯。

花相宜跟在她后面,其余弟子还没有资格走上这个阶梯,正用贫乏的想象力,猜测着她的来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笑起来,当年踩着这个阶梯上去的时候,不过比这个身体看起来的年纪要年少几岁。

而后时间抛弃了她,只有她被暂停在那段黑暗之中,他们却迎向了光明。

唯独——

在她的身上停止了时间的流转。

等到今日回来,这一切都变了。

风景依旧是当年的风景,只是人却不再是当年的人物了。

走过左右护法住所的时候,她微微停住了脚步,看向了右护法的居室,看起来虽然叶一鸣这个右护法的名号在,但似乎从来都没有进入入住一样,右护法住所里面没有活人的气息,似乎荒废了许久。

她再向上走着,来到了星尘的阁楼面前,刚刚站在门口,便可以闻道门后面浓郁的荷花香。

明明已经入了秋,荷花香却似乎给了别人一股迷惑,仿佛现在还是在烈日中天的夏季。

守门的两个侍女打开了门,槅门一角有着粗厚的铃铛,门被打开的时候,铃铛便同时响起来,有些异于寻常的辽源与静谧。

铃声响动,有客来。

夏慕影记得这个铃声,不用任何人指引,她自己走入了一段长而狭窄的回廊。

回廊一侧镂空,镂空里面处处都是荷花的影子,荷花香混着凝神香,从迷宫一样的回廊最后一件的房间里传来。

走了一段时间,夏慕影来到一扇门面前,才走到另一扇门面前。

花相宜隔着门喊了声“教主”。

避风沓向左右被拉开,露出了斜斜躺在躺椅上的星尘。

银白长发垂落一侧,松开领口露出锁骨,灰白的眼睛看着自己,穿着她素爱的猩红大衣。边上站着两个熟人,一个月清风,一个燕长生。

燕长生的嗓子还没有好,强忍着咳了一声。

夏慕影观察了房间里的布局,这样才走进了房间之中。

避风沓在身后关上,花相宜站在门口左看右看没有人,于是拿着一小块木头雕刻起来,看轮廓似乎是要刻一艘迷你的小船。

房间里的夏慕影坐在星尘对面,看了看空荡荡的桌面,桌面上放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忽然笑道:“我以为你并不欢迎我回来,看着这茶水的份上,原来堂堂的星尘也学会了这些虚假的礼数。”

“我们也算是老相识了,总得给你接风洗尘。”星尘在躺椅上托着脸看着她,说话里都是冷冷的语气,听起来与“接风洗尘”这几个字完全不搭边。

夏慕影却将茶杯往边上移了移,仿佛杯子之中有下了什么毒药一样,嫌弃地看了一眼。

——而那竹节形状的杯子里确实是下了什么毒药。

看见夏慕影的动作,星尘的眼神一变,缓缓从躺椅上坐了起来,如同终于打算正视这个人一样,那双灰白的眸子看着她:

“真是抱歉啊,看来茶水不合口味。”

“哪里哪里,这茶太珍贵了,我得先留着。”夏慕影看着星尘的眼睛,而后惊讶道,“你的眼睛……看得见了?”

“嗯,赤岩的手艺可以,视觉是没有问题了,只不过外表上看起来,还是跟以前没有变化。”星尘像是十分轻松随意地跟着自己这个“老朋友”聊起了往事,如果夏慕影不是知道这平静之下星尘正在想方设法把她这个“碍眼”的人除掉的话,也许她真的以为这个当年设计让自己离开莲教的人,果真是“

情深意切”,一切都是为了她着想。

“刚刚来的路上已经没有我认识的人了,真是岁月蹉跎,不过得益于你,我现在这副模样,还跟十多年前一样,都没有变过。”

星尘既然要演戏,夏慕影也乐意奉陪,她看了月清风和燕长生一眼,笑道,“月护法和燕门主倒是老了不少,怎么,星尘没有把这青春常驻的秘诀给你们?”

星尘弯起嘴角,嘴角上没有笑意,只是听着夏慕影说话。

“我跟你们讲,想要留下这副容颜,你只要让星尘给你下毒,然后扔到一处自生自灭,再每日从地狱和鬼门关中来回爬几遍,就可以了,多么简单的事情。”

夏慕影捂着嘴巴,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故事,而是开了一个很好笑的玩笑,只不过周围听的人,没有一个人有笑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