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他想自己应该是不舍的。他从大云寺离开,就是为了救济天下苍生,跟着当时伪装成“明伊夜”的叶一鸣,想要学一身医术。像当年叶一鸣在大云寺没日没夜救治周边百姓一样,自己也开个不大不小的医馆,渐渐桃李成群,可以保

一方百姓。

出家人,忌讳杀生。

当叶一鸣提出让他去大剑门埋伏三年的时候,他还有些不适应。因此他虽然下手狠重,却从来不致命。留有一息喘息的机会,剩下的就是看天意了。

他在投机取巧。

如果在那一息喘息机会的时候,没有人来救那人而出现那人死亡的时候,那是天意不让他活而不是他飞云不让他活。

申屠琰还是“玉砚”那会儿曾经说过他,说他这样才是极其残忍。让对方承受临死的痛苦,迟迟不予以致命的一击,是死前最大的刑罚。还不如一剑给个痛快,送对方直接上西天就行了。

飞云把自己关在反思堂里思索很久,最后才终于下定了决心拿起了自己手中的剑,重新回到了训练场上。

从此心无旁骛,只为一心等待三年之约的到来。

三年之约是那么久,数着日子实在是过于清苦寂寞。等到他终于死皮赖脸都要赖在神医谷,成为自己心目中一直想要成为的“医学圣手”之徒,他心里是充实而欢喜的。

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欢喜。神医谷的草木、石头、哪怕是尘埃,他都觉得是莫大的激励。他似乎忘记了大剑门,似乎不记得自己另一个身份。但是这又何妨,他现在就是在做自己一直想要做的事情,正坚定不移地朝着自己一直梦寐

以求的方向前进。

有什么,比自己的理想得以实现,更让人精神振奋的呢?

就算是日后再让他回到大剑门,恐怕他会字正腔圆地拒绝了吧?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这样的,他从来不会怀疑自己想要在医学之路上继续深入的决心。

直到收到了轩辕奇的联系,回想起这江湖世道的种种,回想起自己苦练剑法的岁月,回想起修魔者的残忍来,他有一些迟疑。

等到从轩辕奇那边听见自己误打误撞解开封印的那把封魔剑,可以平息这一切的时候,他的心里忽然传出一股躁动,急欲回应轩辕奇的呼应。

原来,在他心里的深处,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也想着能够惩奸除恶,肆意江湖。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情是汹涌澎湃的,然而当他说出口的时候他忽然间有些愧疚。这两条路,一个救人,一个杀人,手段不一样,但是他的目的和初心却是没有变化的。

自己想得通这个道理,但是别人怎么想却不一定了。

他比较担心叶一鸣这边,再怎么不情愿既然都已经招了个弟子,现在突然离谷,总会受点刺激的吧。

没想到一转身,叶一鸣就把他的行李全部打包丢到了他的面前,并且神情愉快、一脸轻松示意他快走。

飞云微微一愣,叶一鸣察觉到自己表情的异常,赶紧换了一张肃穆的面孔。一副隐忍而悲伤,却不想被对方察觉——然而还是通过那挣扎的眼神被飞云瞧出来的神情:

“你走吧,学习医术什么时候都可以,只是拿回封魔剑的机会,就只有这一次了。”

“师父,你说的是……真的?”

飞远原本想戳穿对方睁着眼睛说瞎话,话到嘴边终究还是不忍心,换了个别的字眼。

他害怕叶一鸣爽快承认之后,自己反倒迟疑起来,还不如就着叶一鸣的戏码演下去,这样还有一个依依惜别的回忆。

“师父,弟子这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