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霞,你出去帮我叫景森进来。”成容江沉思片刻后,对一旁的妻子道,徐景森到他家去过好几次,他妻子也认得。

庄彩霞点了点头,一会,便和徐景森一块走了进来,陈兴看了对方一眼,有些印象,前天晚上在检察院,他应该也有见过对方,只不过没去注意。

徐景森进来后,小心的瞥了陈兴一眼,并没急着说什么,刚才他也在病房里,只不过有杨剑军和罗开元在场,他没提前晚的事,成容江对那两人都不是太信任,他自然也知道当那两人的面,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更别说罗开元在成容江昏迷这两天,还干预起了邓锦春的案子,所以刚刚听到罗开元在成容江面前说那些什么好好养病,不用担心单位里的事之类的话时,徐景森真想就站出来当面和成容江说说罗开元。

“景森,前天晚上有人纵火烧档案室是怎么回事?”成容江看着徐景森,对这心腹爱将谨慎的办事态度还是很赞赏的,又道,“陈市长在这,你也别隐瞒什么,有什么都说出来。”

徐景森闻言,立即明白成容江的意思,面前这位陈市长显然是自己人,当下不再隐瞒,苦笑一声,“成检,邓锦春已经交代并签字画押的那口供,我存放在档案室里,我本来以为放在档案室会更为安全一点,里面的文件资料多,别人想找都找不出来,要是放我自己办公室,门要是被撬进去,反而更容易被偷,没想到那档案室会被人一把火烧光。”

徐景森说完,脸上的表情是要多郁闷就有多郁闷,其实他也不认为自己的办公室真会被撬,在检察院里面,小偷还敢进去不成,他的举动,更多的也是一种本能的小心罢了,习惯性的防着一手,重要的东西,他不会放自己办公室,这是长期养成的习惯,但打死他都没有想到,这次是检察院内部出了问题,而且那内奸恐怕还是他自己组里的组员,一直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将东西藏到档案室倒是藏对了,对方显然是没法从那么多文件柜子里翻出东西来,但没想到那人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一把火将整个档案室烧干净。

陈兴听完徐景森的话后,总算是明白过来,故意纵火烧毁档案室的人并不是没有目的,十有**就是冲着邓锦春的那份口供了,这也才能有合理的解释,想到邓锦春的案子刚有了突破就出了这档子事,陈兴眉头再次皱了起来,他刚要问徐景森话,成容江已经先问出口,“景森,既然那份口供被烧了,有没有再让邓锦春重新签字画押一份。”

“成检,要是单纯口供被烧掉的话还没什么,但问题就出在邓锦春这里,邓锦春改口了,他不再承认之前的话,而且一口咬定自己没说过什么,之前供出来的有关曾高强的事,他更是装疯卖傻的说没有说过那些话。”徐景森狠狠的握起了拳头,成容江在重症病房的这两天,他就跟邓锦春耗上了,要让邓锦春再重新画押一份,但邓锦春已经拒不配合,徐景森摩拳擦掌的准备给邓锦春上点手段,这时候罗开元却是插手了。

没权过问这个案子的罗开元直接闯进了审讯室,呵斥徐景森胡作非为,竟敢刑讯逼供,徐景森终归是没敢和罗开元当面对上,对方毕竟是副检察长,再加上成容江还在昏迷,徐景森也只好忍耐下来,今天听到成容江醒来,徐景森也不知道有多高兴,总算是有了主心骨,有成容江在,也才能镇得住罗开元。

“邓锦春改口了?”成容江一愣,他没想到自己出车祸的这两天,本来已经明朗的案子又会变故陡生,急转直下。

“先是人为纵火,而后是邓锦春改口,这是一环接一环,这幕后的人倒是好算计。”陈兴冷笑了起来,徐景森这么一说,傻子也知道这前后不可能没有联系,分明是串通好了。

“邓锦春改口,你们就没啥作为吗?”成容江盯着徐景森,话里的意思,两人都明白。

“成检,本来我是想给那邓锦春一点颜色的,不过罗副检跳出来干预,而且您又昏迷,所以我就……”徐景森无奈的笑了一下,没成容江压阵,他一个科长又怎能奈何得了罗开元一个副检察长,有罗开元盯着,他又能对邓锦春怎么样?总不能当着罗开元的面对邓锦春上手段。

“罗开元?”成容江眼神冷冽,倒没想到会是罗开元跳出来。

“容江,这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前后都是有预谋的,有人不想让邓锦春的案子查下去,想掩盖什么,哼,谁是最大的受益者,那嫌疑最大的就是谁。”陈兴冷然道,他并不想说出曾高强的名字。

“陈市长说的不无道理。”成容江若有所地的点着头,他明白陈兴说的是谁,曾高强是最大的嫌疑人,邓锦春已经将曾高强供了出来,曾高强岌岌可危,他会狗急跳墙的指使人做这些事并不奇怪。

“成检察长安然度过难关,可喜可贺。”门口,响起了路鸣的声音,边推着门进来边说着,守在外头的肖远庆并没有拦他。

“路鸣来了。”陈兴看到路鸣,笑着点头。

路鸣进来,又是对成容江一番关心的问候,等路鸣坐下时,陈兴才道,“路鸣,你来得正是时候,刚才我和容江在说那纵火的事,事情已经明朗,那幕后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

“是吗?”路鸣惊讶出声,看向陈兴。

陈兴指了指徐景森,示意徐景森把因果说一下。

路鸣听完,没想到会是邓锦春的口供放在档案室里,随即也是恍然,“这倒真的是前后预谋好的。”

“如果真是曾高强的话,他估计也是真的豁出去了,这两件事只要联系到一起,不难让人怀疑到他头上,不过曾高强估计也是断定我们找不到证据,所以他也不怕咱们怀疑,反正他现在的处境都这样了。”路鸣沉默了一下后,又道。

“他被邓锦春供出来,等待他的结局也好不到哪去,倒不如豁出去一搏,也许还能成功阻拦我们把案子查下去。”陈兴目光森冷,不得不说,曾高强这次是成功了一半了,起码他和成容江已经坐在这里头疼,而问题还在于邓锦春的改口,重新再让邓锦春老实交代的话将会难上加难,也不知道那曾高强对邓锦春许了什么。

“是我的话也会这么做。”路鸣笑了笑,爬到副厅的位置上,都是辛辛苦苦才能爬上去的,谁会愿意这样轻易的束手就擒?曾高强做出这样的反击并不奇怪。

“要是能抓到那纵火的人,说不定能顺藤摸瓜的查下去,路鸣,你们公安局还得努力。”陈兴看向路鸣道。

“嗯,我们会加大侦查力度,那晚有路过的人说看到一个人从检察院后墙翻进去,我们的办案民警也在据此尽力搜集那纵火人的外貌特征。”路鸣说道。

陈兴点了点头,这种事急不来,也得体谅一线办案人员的辛苦。

“路鸣,还记得前两天我跟你说的,对容江遭遇车祸一事,我始终不太愿意相信只是一起普通的交通肇事事故,你想想,那晚检察院就又发生了档案室被人纵火的事,邓锦春的口供被烧,而邓锦春又立即改口,这一连串事,你不觉得都应该是有关联的吗。”思虑片刻后,陈兴再次说起了自己对成容江遭遇车祸的怀疑。

“陈市长,你……你是说成检察长车祸是曾高强指使人做的?”路鸣着实是被陈兴的话吓了一跳,说话一时都有些不利索。

“我只是有那样的猜测。”陈兴摇了摇头,要说检察院内纵火再加邓锦春改口两件事可以推断是曾高强在幕后操纵,那么,这次真的是凭空猜测,没有半分证据,他也不敢下断言。

“陈市长,您是说我们家容江遇到的车祸是人为指使的吗?”一直静静听着陈兴几人说话的庄彩霞此刻忍不住开口,神情激愤的站了起来,她不想去管那些官场上的阴谋诡计,尔虞我诈,但有人想要害他的丈夫的话,庄彩霞一定会跟他拼了。

“嫂子,我只是那样的猜测,没有证据的,你别激动。”陈兴赶紧说道,他可不想给庄彩霞提前灌输什么思想。

庄彩霞轻应了一声,再次坐下来时,眼睛却是紧紧的盯着陈兴和路鸣,注意力分外集中的要听两人讲什么。

“彩霞,你和思明先出去,到了外面,别跟人说刚才听到的话,也别在杨剑军和罗开元等人面前表现出什么异样来,知道吗。”成容江突然对妻子和儿子道。

“为什么要让我们出去,我们坐着静静听就是,又不影响你们谈话。”庄彩霞见丈夫要把她支出去,心有不甘。

“你一个女人家,听这些做什么。”成容江声音不大,语速也很慢,但意思却是不容置疑。

庄彩霞撇着嘴,不想出去,但看到丈夫的眼神,又想想丈夫还是病人,庄彩霞无奈的站了起来,不想让丈夫动气,带着儿子出去。

“容江,嫂子也不是外人,其实没必要非让她出去。”陈兴等庄彩霞出去,摇头说道。

“她一个女人,没办法很好的掩饰自己的情绪,要是让她多听到什么,就怕她会被人看出端倪来,少知道一些事情对她有好处,成容江无奈道。

陈兴听到成容江这么说,也没再多说什么,三人继续谈论起刚才的怀疑来,成容江对陈兴提出的车祸是人为指使而不是简单的交通肇事事故并没发表什么意见,但他也眉头紧拧着,陈兴的推断太过于惊人,但陈兴的推断要是恰恰真的不幸命中的话,那成容江真的是要和曾高强不死不休了,曾高强这明摆着是要他的命了,都被人拿着刀子要往身上的致命处捅一刀了,成容江又岂会善了?

“陈市长, 我在想,曾高强真的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吗?”路鸣仍是不太敢相信陈兴的推断,太匪夷所思,曾高强一个副市长要谋害市检察长,这要是说出去,不知道会让多少人震惊,如果没有证据,也不会有人敢相信,只会觉得这是天方夜谭,而且还会被曾高强反咬一口。

“曾高强凭什么就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检察院里,是容江直接抓这个案子,办案人员只对容江负责,只要他把容江除掉了,那这案子就等于是瘫痪掉了,就好比一个机器人,将其核心的芯片取掉,再智能的机器人也会成为一堆破铜烂铁,我觉得被逼急了的曾高强没理由不敢干。”陈兴说着自己的想法,“先是安排车祸,然后再让人纵火,而后让邓锦春改口供,这三件事联系起来几乎可以说是严丝合缝。”

“陈市长您说的确实有一定道理,但我终归也是不大敢相信曾高强会这么做,后两件事,我也相信会是曾高强指使的,但我遭遇车祸这事,若说也是曾高强指使,真的是让人不敢置信。”成容江在沉默了好一会后,终于苦笑说道,不能说陈兴的分析不合理,但成容江和曾高强同朝为官,两人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干部,虽然不曾有多么好的私交,但也认识十几年了,成容江内心深处不愿意相信曾高强真的会那么做。

“主要是车祸现场根本查不出半点疑点,那醉酒驾驶的肇事司机也没任何异常。”路鸣补充了一句,这才是他认为成容江的车祸只是普通的交通肇事事故的原因。

“看来是只有我相信自己的推断了。”陈兴无奈的笑了笑,“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没证据,口说无凭终究是没法让人信服,路鸣,回头我看你应该在那名肇事司机身上多下点功夫,说不定会有意外惊喜。”

“陈市长您都这么怀疑了,我回去之后肯定是会重点‘照顾’他的。”路鸣点了点头,心里想着那肇事司机少不得要受点苦头了,如果真的是冤枉,那苦头只能是白吃了,如果不是,那就挖出了一起惊天大案。

“景森,我们说的话你也都听到了,其他的事你别管,你只要专心对付邓锦春就行,他敢改口供,那你就得再撬开他的口,看看是他嘴巴紧还是你本事高,希望你别让我失望,陈市长和路局长都在这,我把这事交给你,你别给我们检察院丢人。”成容江转头对徐景森说道。

“成检,您就放心吧,只要罗副检那边不再干涉,我有信心让邓锦春开口。”徐景森信心十足的拍着胸脯,但听着刚才陈兴几人 讲话的他却是暗暗心惊,副市长曾高强要害自己的顶头上司成容江?虽然只是陈兴说出来的推断的话,无凭无据,但徐景森听了之后仍是吓得不轻,也就是陈兴敢做这样的推断,换成其他人,也没那个胆子。

“放心吧,罗开元我会跟他说的,现在我醒来了,想必他也不敢乱来。”成容江眼里闪过一丝寒光。

“容江,这些天你主要还是养病为主,适当的过问下工作的事,但别花太多精力,把身体养好了才是头等大事。”陈兴见成容江说了这么多的话后,脸上隐隐有倦色,关心道。

“嗯,身体要紧,成检察长,你得顾好自己的身体。”路鸣附和着陈兴的话。

“阎王爷这次没收我,让我从鬼门关上走一遭后又放我回来,那我就不会再容易倒下,毛老人家说过,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我侥幸逃过了一劫,那接下来怎么也得好好体验下伟大领袖说过的话。”成容江轻笑了一下,一场阴谋已然展开,他既已卷入,那就好好的和那幕后的人斗一下。

“容江你有这精神劲,那我看你很快就能恢复了。”陈兴笑道。

转头看向窗外,见天色已黑,陈兴哎呀一声,看了下时间,一下就站了起来,“今晚是南钢集团的庆功宴,都快六点半了,我都险些忘了,得赶紧过去。”

“容江,改天我再来看你,你好好养伤。”陈兴对成容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