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虽然性子温婉谦和,有些事上却也有些雷厉风行的态度,既然决定了要教沈妱一些京城中往来应酬、需格外留意防备的事情,次日早上就开始行动起来了。

饭桌上借着蒋蓁要上京的事情挑起话头,沈夫人难得的提起了京城的事情。

于沈妱而言,这实在是稀奇至极的。概因她从出生以来,虽然屡次靠在沈夫人怀里撒娇,满怀好奇的询问京城的人物风光,沈夫人却总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避重就轻的说上两句就转开了话题。

久而久之,沈妱就觉得母亲可能不想回忆京城中的事,也就不问了。

如今沈夫人主动提起来,沈妱哪有不乐意听的,反正冬日里外面天寒,母女俩便就着温暖的炭火围在內厢房里头,闲话家常。

沈夫人讲故事的口才其实很不错,说起京城的美景,京城那些有头脸的人家和其中的来往纠葛,简直比话本子还精彩!

沈妱到底是姑娘家,总有偷懒的脾气在,因此整日里躲在沈夫人身边,尽顾着听她讲故事了,藏书的事情上竟是不肯花心思。

如是七八日,沈平终于忍无可忍,沉着脸叫沈妱收敛些,然后把她带往书院,去静照阁。

这一日天上层云如同扯絮,街巷间一阵风掠过去,便有那雪霰子被吹得乱舞,有时候从马车帘缝里吹进来一星半点的,落在脸上冰凉。

庐陵书院里的冠服青白夹杂,冬日里出入也有大氅披风,只是选了褐色的暗纹面料,虽然很衬那些书生们,披在沈妱身上却很不适宜。

因此沈妱冬日里极少穿冠服,这时候她穿一袭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上面罩着一件五彩刻丝的银鼠袄,外头则是银白底色翠纹织锦的羽缎斗篷,小小的脸儿嵌在锦缎之间,愈发显得秀美娇俏。

下了车后沈妱便拉起风帽戴上,这做衣服的人也贴心,那风帽里头有一段绣海棠的素锦,平日里装入风帽无人察觉,这时候拉出来,往另一侧的盘扣上一扣,便是一张极好的挡风面巾。

她将手儿缩进披风里,一路躲寒,只露了秀眉和一双灵动的眼睛在外面,冒风而行。

徐琰走近静照阁的时候,就看到一袭银白色的身影小跑着往静照阁走,后头沈平一脸无奈的大步跟随。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她娇小的身子全数裹在斗篷,那微微扬起的面巾上是一支清丽的垂丝海棠,她的眼睛一眨一眨的,配上灵巧轻盈的身段,如雪地里灵动的白狐。

一时有些怔忪,徐琰看着她穿透风雪走进他跟前。

沈妱倒是毫无察觉,直到看见矗立在面前的人影时才抬头,继而惊讶道:“端王殿下?”

“就这么怕冷?”徐琰贴近她的身边,帮她挡住侧面吹来的雪片子,若不是身处静照阁外,恐怕要忍不住拿自身的披风将她裹住了。

沈妱灵动的眉眼抬起来,有笑意盈在其间,“天寒地冻的,谁不怕冷?要不是爹爹说我最近偷懒得厉害,非要我过来,我才不肯出门乱跑呢。”

后头沈平赶上来,恰好听见她的抱怨,一面同徐琰行礼问候,一面向沈妱道:“没规没矩!既然应了这份差事,就该善始善终。”

“知道啦。”沈妱吐吐舌头,跟着他二人步入静照阁。

静照阁中今儿来的人不少,气氛却有些怪异,明明满屋子的人,却没几个人开口说话,就是有一两个人开口,那声音动静也很小,像是怕惊了人似的。

沈妱觉得奇怪,不由放轻了脚步。里面的人她大多都认识,但那些都是长辈,而且她也不熟,自然是不能瞎问的。她抬头看向沈平,沈平却只是淡淡道:“上头的书都攒了三摞,快去分好了。”

“唔。”沈妱应了一声,乖乖的往上头的书室里去了。

里头正有两个学子在搬书,见了沈妱,忙道:“沈姑娘,这书都堆成山了,院长叫咱们来分,咱们哪会这个,你快过来瞧。”

沈妱有点惭愧。最初分派任务的时候,她确实是自告奋勇揽了这活儿的,也是想着多经手几本书,涨涨见识。虽然负责分类的不止她一个人,但是有人缺席,自然是会攒下活儿的,前段时间沈平被捉,她连着数日没来静照阁,那书就堆了不少,如今偷懒了几日,谁想书又堆成小山了?

她连忙过去道:“辛苦两位师兄了,近日被杂事耽搁,竟然积攒了这么多,我这就赶紧分。”过去将那斗篷去了,便坐在案前开始研磨。

那头两位书生因为没做过分类的事情,这些天分错了好些书,挨了不少的骂,一直想着赶紧摆脱这个苦差事。如今沈妱一回来,他俩哪里还会多呆,寻个由头出去就不见了影儿,怕是到抄书的那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