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过宗庙之后,沈妱便由徐琰陪着进宫,先往崔太妃的永福宫去拜见。

沈妱这是第二次踏进永福宫了,上回还是外祖母陪着她进来,她起初还以为崔太妃是真的对那本套印书感兴趣,后来才明白崔太妃不过是想借机打量。

至今都记得那日崔太妃的眼神和态度,沈妱心里不是很舒服。不过人家是徐琰的生母,是这后宫之主,不管私心如何,总得打起十二分的恭敬态度。

太后早已薨逝,太妃又是皇帝的养母,拜见时的礼仪自然隆重。沈妱成了皇家的儿媳妇,三扣九拜过后,崔太妃才叫她起身,脸上的笑容有点勉强,“从庐陵来到京城,一切都习惯吧。”

“承蒙太妃关心,都习惯的。”沈妱眉眼恭敬。

“老五平日里事务繁忙,王府里的事情打点不到,你既然嫁进来了,就该帮他分忧。”崔太妃端坐在惯用的美人榻上,抬手举杯之间,眼神飘过沈妱,落在徐琰那里,“他年纪也不小了,耽误了这么多年才娶亲,我这里不盼别的,就盼着子嗣。”

她说得直白,沈妱不由微微脸红,低着头没说话。

那一支凤尾流苏在她耳边晃动,华美的冠服在身,不由叫崔太妃想起了陆柔嘉。毕竟是费了心思千挑万选出来的姑娘,崔太妃多少觉得遗憾——如果这一身王妃的行头穿在那姑娘的身上,怕也是明艳照人的吧?

其实即便不是正妃,王府的侧妃不像寻常人家的妾室,也是有品级在身的,到时候让柔嘉来做侧妃,其实也是一样。正侧室的名分虽有不同,家世却摆在那里,以陆柔嘉的身世教养,只要能有机会跟徐琰多接触,还捉不住他的心吗?

崔太妃这样安慰自己,心里多少宽慰了许多。

“瞧着你身子单薄,回头叫太医多去瞧瞧,调理好身子。”崔太妃面上还是那样淡淡的笑容,没有亲近,也不见疏离,“王妃不同于寻常人家,行事的分寸、讲话的语调、待人接物的礼仪都得好好学,回头我再派个嬷嬷过去,让她细细的教你。”

话语虽然温和,听着却是刺耳,徐琰忍不住皱眉。

让嬷嬷叫她礼仪,是说沈妱不懂规矩、不会说话么?

他娶她做王妃,并不是为了叫她学那些礼仪,反作束缚。

“太妃多虑了。”徐琰侧身,下意识的是保护沈妱的姿态,“儿子向来不喜拘束,阿妱也很懂事,旁边有康嬷嬷提点就好。”

崔太妃不是很高兴,“以前惯着你,成亲后可不能再散漫!该有的规矩还是得立起来,不然成个什么样子!”

她这话其实也说得没啥错处,沈妱连忙应道:“太妃教导,儿臣记住了,往后多跟康嬷嬷讨教,总有益处。”

这话崔太妃爱听,瞧着儿子那样维护媳妇,知道他和自己不亲近,心里也有些萧索,便叫他们去帝后那里。

惠平帝和皇后正在昭仁宫中。因为上午太子和魏王的那番争论,惠平帝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好在霍皇后没有火上浇油,对江洵的事情绝口不提,反是将霍太傅新近寻到的一幅名画拿出来,夫妻共赏。

徐琰和沈妱进去的时候,帝后二人正并肩立着,看那背影倒是琴瑟和谐的模样。

然而见着沈妱的时候,惠平帝不由自主的往旁一挪,仿佛是下意识的保持了与皇后的距离。他款款落入座中,开口招呼了一声,而后叫人赐座。

这个动作旁人倒没注意,霍皇后却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她的眼中掠过冷嘲,口中却是打趣,“我还当无敌这辈子都不娶妻,要打光棍了,原来缘分到了,还是挡都挡不住的。”

“娘娘说笑了。”徐琰脸上一本正经。

霍皇后便将目光投向沈妱,“端王妃看着年纪尚幼,本宫却听说你想出了套印的法子,想必是家学渊源了?”

“娘娘过誉了。”沈妱笑了一笑,“是误打误撞罢了,反承谬赞。”

“这可不是谬赞。”惠平帝在旁边接口,“以前监中也尝试过此法,只是一直没能做好,倒是你那里印出来,泾渭分明心思别致,可见还是异于常人的。”

沈妱很惭愧,这套印的法子又不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如今将功劳大包大揽,实在有些惭愧。

不过上头的皇后又发话了,“听说端王妃的外祖就是前朝的孟阁老,必然是有见识的,也难怪端王妃举止之间不是那么拘谨,不像其他穷乡僻壤出来的小家碧玉。”

沈妱再怎么态度恭敬,闻言也有些不悦,未料母仪天下的皇后竟是如此气量。

皇后却是说得高兴,能叫孟姝的女儿吃瘪,再难听的话她都乐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