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该如何切入,主意怎样出,如何显出自己的聪明,又不显出自己的狡猾。

一面在心中斟酌着用词,杨义府一面一心二用地给对面郑时修劝着酒,还能抽出半分心思,来自矜自喜一回。

顾延章再蹦跶得厉害,又有什么用呢?

只要自家在后头这般轻轻巧巧地一番拨弄,看起来好似只推了一下,可却能叫他至少数年之内,都无法回京。

官场之中的数年,已经可以改变太多东西了。

且不说他还能不能再回朝,便是回了朝,漏了这几年,想要再像此时一般顺风顺水,已是不再可能。

如此执掌之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决定他人命运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轻轻闭上了眼睛,杨义府陶醉地品着口中的美酒。

仁和酒楼中特制的琼浆液,一入口,便顺着喉管滑了进肚,又从肚子到舌头,熏出来一股再美不过的酒香。

比起往日里每一次喝的,都要更香,也更醇。

这便是夹杂着权势的味道罢!

虽然是借着岳父的势,可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做到自己这般顺势而为?

这才是自家当做的事情啊!

而不是去到那穷乡僻野之地,管着一群刁民,浪费时间,做那等并无半点意义的县令。

***

两年未见,二人自是有一番契阔,直到一桌席吃到酉时,郑时修才要告辞回家。

杨义府笑道:“这样早?我这一处还着人预备了楼中出名的妓子,又着人请了封宜奴来弹唱,竟是不听了曲再走?”

郑时修听得妓子二字,连连摆手,道:“开不得这个玩笑,我身在御史台,若是自家狎妓,将来如何好意思起笔弹劾他人!”

杨义府哈哈一笑,把手中筷子一放,道:“当真不是因为家中嫂嫂管得严?”

郑时修连连摇头,道:“谢家女儿大方得很,不是拈酸吃醋的,怎的会在意这个!”又道,“我家孩儿已是满了周岁,义府,你那一处,又何时有消息?”

杨义府浑不以为意,只道:“前两年在谷城县,你也晓得那个鬼地方,才遭了地动,附近县乡还有疫情,因岳母怕小儿年幼,是以叫我们暂且缓一缓。”

郑时修听得发愣,道:“这还能缓的?”

“有什么不能。”杨义府听得好笑。

他正要解释,看着坐在对面的郑时修,不知为何,忽然心念一动,仿佛脑中被人拨了一下一般,手指头顿时发起抖来。

暗暗咽了口口水,杨义府一面压下心中狂跳,一面张口轻声道:“说实话,也是同时修兄在一处,我才好说这个话。”

“人人都说我娶的是宰相的女儿,借着岳家之力,又能少走多少弯路,更能平步青云,可当中的苦楚,又有谁能知晓……”

“老人总说高嫁低娶,我往日总以为这不过是戏言,可越是日久,越晓得其中的道理,我娶这一门妻,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