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之中一片安静,只闻得外头兵卒巡逻走动的声音。

冬日万物俱寂,便是邕州这等南地也难听到鸟叫虫鸣,李富宰脑子里头挂着事情,睡得迷迷糊糊的,耳边似乎听到了油灯哔哔啵啵的声音。

他睡得更不舒服了。

交趾自己产不出蜡,只能用晋人倒卖过去的蜡烛,原来还是一直用的黄蜡,前两年开始,不知道晋人又如何弄出了一种白蜡,价格比黄蜡贵许多,可无论光亮也好,耐烧也好,都胜过黄蜡不少。

李富宰身为一国太尉,用的东西自然都是上选,过了这样久,早习惯了白蜡的好。

只是此回带兵北上,原本携的白蜡已经用完,只能重新燃了油灯。

不过是过了一二年而已,他已经听不惯油灯灯芯烧到油花时发出的“哔啵”之声,翻来覆去,只觉得心中焦躁得很,好容易耗了半日,酝酿出了些睡意,还未来得及睡着,便听得外头有人有人小声交谈。

很快,今日轮值的亲兵便走了进帐,也顾不得他是不是在睡觉,先唤了一声,又禀道:“太尉,邕州城下有异动!”

李富宰烦躁极了,“腾”地一下坐起来,批了衣服,皱着眉头道:“又是什么事情?”

被邕州城守军的戏耍了这样多次,听得邕州城中又有异动,他第一反应已经不是着急,而是变为了不耐烦。

那兵卒又道:“西门、北门均是吊了东西下来。”

听得是依旧是这等老把戏,李富宰实在是生不出着急来,只把心头火压下,道:“今日轮戍的是谁,叫他好生盯紧了,如若有什么大事,再来……”

他话还未说完,便听得远处响起了熟悉的号角声。

——是阵前示警!

李富宰一愣,令道:“去看看这是生了什么事情!”

那亲兵急急领命而去。

李富宰虽然听得示警,却是犹有些半信半疑,他取了旁边的衣衫穿了,复又披了薄甲,行到旁边去拧了帕子抹一把脸,这才出得帐子。

去问话的亲兵还未回来,却又有一名阵前的传信官过得来,叫道:“太尉,晋人出城了!”

李富宰简直听得莫名其妙。

那传信官连忙道:“晋人今次从北门、南门吊得许多大篮子下来,里头装了战马、又有兵士,他们手中持了大刀利器,足有数百人,我军在前头不过五百人,实是拦不住,眼下已是有一队人冲得过来!”

李富宰犹有些不信,厉声问道:“外头守兵何在?!”

传信官咽了口口水,忙道:“正与晋人骑兵战做一团!”

他只来得及喘一口气,急忙又道:“太尉,晋人胯下骑马,我等实是难敌!其人冲得快,来不及射箭,眼下天色又黑,什么都看不清,一个不小心,那些人已是到得眼前,只能硬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