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邕州也好,钦州也罢,如果顶着风险去了,也当真做成了,回来能减上三五年的磨勘,能连跳上两级三级的,得一个好差遣,还能在天子面前冒个尖,想来也能呼得动几个人。

然而最怕的是,人去了,事也做了,偏偏回不来,永生永世被压在广南——那才是没地方哭去!

又不是没有过被流内铨点去广南,最终到死也没能回来的人!

就这般,武将武将不愿意去,文官文官也不想动弹,各个派系,范党也好,黄党也罢,便是杨奎原本的那些个徒子徒孙,见得陈灏生死不知,杨党中坚俱是陷在邕州城中,谁知道是个什么下场,也俱都不敢出头,朝中争了许久,都没有个结果。

这其中原因,赵芮又岂能不知,可他除却大发雷霆,催着两府快些定下章程来,也没有其余的办法。

朝中人人不肯去,他也不能强逼着。

便是逼了,去到地方,一个都不做事,只在那一处磨叽,同不去又有什么差别?

好容易寻摸出个梁言葆,虽然不是什么名将,好歹也在南边领过兵,又各处凑了几个胡子都不长的幕僚官、三五个被推出来的选人,一二个躲不开的京官,并一个被硬点的京官,一齐撵去了广南,可那一处,如何是这几个人能处理得了的!

赵芮越想越是不放心。

他抬起头,叫道:“郑莱。”

立在一旁的郑莱连忙上前应是,等着分派。

赵芮又道:“去把孙卞叫……”

他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抬眼往外一看,果然天色已经全黑,只是殿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燃起了几根巨大的白蜡,亮如白昼,叫他一时没有注意到。

不过是想了一会功夫而已,仿佛只是眨了个眼睛,居然时间过得这样快……

赵芮一时有些犹豫起来。

孙卞是参知政事,此时已是这样晚了,若是将他召进宫来,少不得会引人揣测。

派一个参知政事去广南,虽说那一位目前手头是没有什么要紧差事的,可也已经很是引人注意,若是再半夜召进来,不晓得的还以为广南究竟形势有多差,又要叫京中、宫中人心惶惶。

他想了想,复又交代道:“去看看今日政事堂中轮值的是谁。”

郑莱能在天子面前站稳脚跟,又被引为心腹,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此时听了赵芮的吩咐,并不用去翻轮值书,也不用去问人,只低着头,躬身答道:“陛下,今日政事堂中轮值的乃是黄参政。”

赵芮“哦”了一声,略有些失望。

叫一个孙卞去广南,已是有些过火,他还要好好斟酌一下,也要同对方商议,这等事情,在没有落地之前,自然不能同旁人说。

赵芮越想越烦,怎么坐都不舒服。

他站起身来,在椅子后头来回打了几圈转。

满朝臣子,可能用的却是不多。

庸才多,人才却少,陈灏自不必说,多少年才能得一个能征善战的强将,勉强能接一接杨奎的班,而后头的张定崖也好,平叛军中的各个副将也罢,都是骁勇善战之辈,居然全数被……

想到这一处,赵芮只觉得自己站着也不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