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带着众人又走了一路,一一介绍各项事情,譬如吃饭、睡觉、轮值等等,又有许多规矩,譬如不能乱走,得了什么差事,在什么地方,只能去什么地方,领了差事之后,会得木牌,凭木牌才能在营中特定的地方行走等等。

又走了小一刻钟,终于到得一处房屋外,那妇人叫众人在外头等着,自家行得进去,不一会,便从里头带出来一个身着衙门差官服色的人,他出得来,同众人说了几句话啊,又问了几句,就将众人一一分派。

田婶子一辈子也没见过几个正经官,这一个在她心中已是极厉害的,听得他分派,便立在一旁听着,也不敢说话,连头也不敢抬,听得同行的有暂被派去烧火的,有暂被派去包药的,有暂被派去送药的,都领了差事走了,只剩下自己一个。

最后那差官问她道:“我听人说,你儿子也在这营中?”

田婶子啊了一声,连忙抬起头应道:“我儿姓郑!”

她几个儿子都没有大名,幺子自然也是,便把幺子的籍贯、小名、岁数都说了。

那差官点了点头,叫那妇人把她领进屋中,从后头一墙的书柜上头摸了一回,取了一本册子。

田婶子屏住呼吸看着他从中间开始翻,一面翻,一面又同自己确认。

不多时,他指着其中一行字,问道:“你儿子是不是二月中来的邕州城?”

田婶子连忙点头,道:“是极,二月十二!”

那差官便道:“他而今在乙二房,这两日便派你去乙字营洒扫罢。”

田婶子几乎以为自己听得错了,连自己道了几回谢都不记得,只晓得呀呀啊啊的,被那妇人带得出门。

她心中虽挂着儿子,可到得晚间,吃到营中安排的饭一人一碗糙米饭,虽说里头还夹着碎菜叶子,又有一碗只有点肉腥味的汤,却已是吃得她几乎把碗都舔干净,竟是有一时都忘了自己是为什么要来这一处。

——多少日都没有吃过实米饭了,喝水粥喝得她胃里头都是寡的。

等到囫囵吞完,晚上又分了住处,大家六个人睡一间房舍,里头两个大通铺,又有铺盖,挡风遮雨,干干净净的,虽然简陋些,却是样样都有。

次日一早,她跟着同屋的去了乙字营,分得要把前头小半个营地洒扫干净,又分了一大桶粉末,一桶子草叶。

同她一起过去的还有十个年龄相仿的妇人,其中一人指着那同黑灰色粉末解释道:“这是蜃壳烧的灰,打扫干净再拿这灰在角落里头洒一洒,能防蚤虱。”

又指着那一桶草叶道:“这是艾叶、雄黄、浮萍阴干混在一处的,间间屋子都要一日熏染一回。”

田婶子哪里晓得蜃壳是什么,却又不好意思问了,只应了两声,跟着那人进了一间房,学着她扫了两间房。

此时屋子里头俱是空的,那人进得去,先把门、床打开了,等到里头散了一会气,才开始从角落里头打扫,一面扫,一面同田婶子道:“大夫每日都是这个时辰给这个营的病人诊病,此时房中人俱是出得门去,我们要扫得快些,不然等人回来了,做起事来就没那样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