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陵怔怔的低着头, 看着手心温润的翠玉, 有些迟钝的眨了眨眼。

她本以为四海振荡,五洲之内,长陵二字至多不过是故人偶尔唏嘘的对象。

从没想过, 这世上还有人一直记着她。

可天下人不都以为她早已亡故, 为何这叶麒会想着要去寻她?

长陵满心茫然, 这里头不合情理的地方太多,她一时想不出来, 索性撂在一旁,重新将目光放回塔外。

众人看叶麒大喇喇的从塔内漫步而出, 着实大惊失色, 八派掌门本来还指着他能逃出去搬救兵, 这下希望破灭, 个个绷着一张万念俱灰的面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塔门边上的小僧们听到“贺侯爷”三个字,举着长棍不敢上前,叶麒施施然止步与高阶之上,冲明月舟闲适一笑:“三王爷过誉了, 要论胆大妄为不知死活,王爷可是从墓王堡逃出生天的古今第一人,在下岂敢与王爷相提并论?”

“你——”不提还好, 一提惹的明月舟怒火中烧, 想到在墓王堡受尽的种种屈辱皆出自于眼前之人的手笔, 便实在无法心平静和下来:“本王平安无事的站在这儿, 怕是令侯爷失望了吧。”

“王爷亲临,确是出乎意料,如果我是你,绝不会为了捉拿区区一个小侯爷跋山涉水的赶来……”

明月舟往前越了一步,扫了一眼叶麒空荡荡的身后,“侯爷过谦了,一个东麒侯可抵得过东夏兵马十万,走一趟能遇上侯爷你,可说是不虚此行了,你放心,今日你既自己送上门来,本王就绝不会与你客气。”

“我什么时候与王爷你客气过啊,方才我还在大乘塔地牢撞见你那随从天魂,我本来好心替他开锁,谁知他暗中偷袭还说是奉了王爷之命……”叶麒拢了拢衣袖,“诶,我自是不信的,但他这般污蔑于你,我哪能看的过眼?一顺手就把他当做自己的下属给处置了,这不,溅了我满袖的血,实在是惭愧,惭愧。”

他嘴上说着“惭愧”,眼里却是笑盈盈的没有半点“惭愧”的意思,明月舟的脸色登时塌了下来,连圆海、圆湛几人都不免惊骇异常。天魂是何等的身手,这位贺小侯爷能把他给杀了,难不成竟是深藏不露的高人?

四位长老不觉往明月舟身侧挪近,叶麒觑着他们的神色,心中升起几分狐假虎威的满足:原来这就是当“高手”的感觉……感觉还不赖。

长陵藏身于门后,看叶麒一个劲的虚张声势,简直是赶着给自己挖坑跳。

她瞥见到指间鎏金戒,心中升起了一个念头,但又很快打消:明月舟在墓王堡的遭遇是她亲眼所见,何况他既称叶麒为侯爷,可见这混小子在东夏权势不弱,大雁可是连禁锢八派掌门这种不要脸的事都做得出来,又怎么可能会纵虎归山?

明月舟额间的青筋微微凸起。

说实话,叶麒这一番出风头的假话他是不大信的。

贺小侯爷在东夏赫赫名声从来不是用武功挣来的,假若他真的有如此身手,以他的性情早就敲锣打鼓满天下的宣扬了,哪里还会藏着掖着?

但明月舟到底在他手里栽过跟头,亦不敢轻举妄动,只道:“你当真杀了天魂?”

“三王爷要是不信,大可差人进去看看。”

明月舟看他不似作伪,心下不由沉了一分,圆海当即吩咐四五个罗汉堂的弟子入塔,叶麒瞧他们绕过自己直入大乘塔,笑了笑:“不多派些人手?就他们几个怕收拾不过来。”

他这话是讲给长陵听的。

长陵在小僧进塔之前就已掠身上了梁,几个罗汉堂弟子丝毫未觉,径直奔往地窖去,长陵听到叶麒的声音,想也不想的捻起银针瞄准一掷——五个小僧先后从地窖阶梯上滚了下去,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

明月舟全然不知叶麒在塔内另有“帮手”,看他那般有恃无恐的模样,冷笑道:“你以为你今日能走的出去?”

“能或不能,不试试怎么知道?”

说话间,但见叶麒猛一挥长臂,一根白色的东西突然砸向明月舟面门,圆空与圆觉早有警觉,齐齐出掌,隔空将那东西炸出了火花,未等众人晃过眼,叶麒纵身跃起,兔起鹘落,往罗汉堂阵方向掷出了一个不知是什么的物什,圆湛当即惊呼一声:“小心!”

罗汉堂的弟子们连忙就地散开,那玩意儿越空而过,稳稳当当落入阳胥子掌中——却是一个紫色的琉璃瓶子,叶麒脚刚着地,便喊道:“快给诸位掌门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