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唐元森性子豪爽,说风就是雨,见赵骋答应了,朗声大笑着拍了拍手,然后就站起身子来。

赵骋见状,也立即站起身子,态度竟然有些谦恭。面上隐隐有笑意,跟在知州府里那沉默冷肃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他站在高处,眸光轻轻朝堂下唐妧扫去,瞧见佳人翩翩俏立,宛如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女一般,他墨黑眸底笑意更甚。

看了一会儿,依依不舍地轻轻收回目光,负在腰后的手攥紧了些,他体内又莫名一股热流涌过。

赵骋再见佳人心情甚好,那边唐妧,心情却与之截然相反。

明明就是赵骋,怎么成了赵子默了?扯谎脸都不红一下,简直不是正人君子所为。唐妧暗道赵骋乃是小人行径,但是又不敢贸然说出口来,毕竟人家身份摆在那里。

惹怒了他,就是十个唐家也但待不起。

他就是看父亲跟哥哥是老实人,唐家又是行商的,没有什么背景跟地位,所以他才敢这样欺瞒。想想侠义心肠的父亲跟哥哥被人诓了,她就替父兄不值。

免不了的,又要在心里暗暗骂了赵骋一通。

“妧儿,你这是怎么了?脸色不大好,我看看,是不是病了。”陈氏打量着长女,见她面色苍白,不由抬手轻轻覆在她额头上,又跟自己的比了比,“有些凉,是不是最近太累着了,不舒服?”

“娘,我没事的。”自己母亲是个心思细腻的,唐妧怕被母亲瞧出不对劲来,所以竭力挤出浅浅笑意来道,“可能是昨天一宿没睡,今天精神就不太好,晚上早些睡,就没事了。”

“姐姐,阿满今天晚上陪着你睡。”小阿满仰头站在姐姐跟前,团子小脸满是严肃认真,“陪着姐姐睡,姐姐就睡得香了。”

小妹娇憨可爱又贴心,唐妧心情瞬间好了不少,她弯下腰,把妹妹抱起来。

“是啊,咱们阿满是小福星,靠得谁近谁就有福气。阿满跟姐姐睡,姐姐肯定会睡得很香。”唐妧在妹妹脸上香了一口,又轻轻捏了捏她粉嫩嫩肉嘟嘟的脸颊。

“看起来,你们父亲跟锦荣好像很喜欢这位赵爷,看来,晚上估计得留赵爷在家里用饭。”陈氏自己琢磨着,然后转身吩咐秀苗道,“你跟秀禾去厨房帮张嫂的忙,让张嫂多做几道大菜。”

“是,夫人。”秀禾跟秀苗应声退了下去。

陈氏素来身子不大好,出来一会儿显然也有些累,让长女带着次女去玩会儿,她则一个人先回屋歇着去了。

“娘好好休息。”阿满趴在姐姐肩膀上,朝母亲离开的方向抓了抓手,等到母亲走远了,她才扭头跟道,“姐姐,我想去看爹爹跟哥哥耍大刀,好看。”

唐妧本来是应该要跟赵骋避嫌的,不过此刻,她急于想弄清楚那个男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所以,带着阿满去看,或许能够私下搭得上话问清楚。如果真的只是巧合,真是他帮了父亲跟哥哥,她会好好感激他。如果不是,那她寻得了合适的机会,必然是要告诉父兄真相的。

唐妧牵着妹妹小手到几人切磋武艺的地方的时候,恰好唐元森父子在手持大刀比武,而赵骋则负手站在一边观望。

赵骋听觉非常好,唐妧姐妹还隔着老远的时候,他就听到了脚步声,同时也通过脚步声把人辨别了出来。赵骋心中说不出的愉悦,寻个由头让那唐家父子比试,他则负手闲立在一边。等唐妧姐妹离得近了,他转过身子去看她。唐妧匆忙低了脑袋,不敢与他对视,先请了安。

“唐大姑娘不必客气。”赵骋忙让免礼,碍着有唐家父子在,他举止不敢越矩。

虚扶了一把,缓缓收回手来。

唐妧垂眸看了妹妹一眼,见妹妹注意力完全在父兄身上,唐妧则抬起头来道:“赵公子,家父跟兄长都是老实憨厚的商人,他们不知道赵公子您的真实身份,如果言词举止间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赵公子不要怪罪才是。”

赵骋认真回答道:“令尊令兄都是爽直之人,又喜行仗义之事,我十分欣赏。”

“公子可以以真实身份告知,父兄就算是粗人,如果知道公子您的真实身份,一定会十分敬畏的。”唐妧心中对赵骋有意见,却不敢说得过于明显。

赵骋道:“子默是我的字,我也的确是来湖州走亲戚的,这些都是实话。我也是真的欣赏令尊与令兄的行事风格,有心想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结交,希望唐姑娘不要误会。”他说话的时候,目光未从唐妧身上离开过片刻,一通话说出口来,连他自己都十分吃惊。他素来沉默寡言,说一不二,还从未这般耐心与人解释这么多。

他看得出她对自己有误会,他很在意她对自己的看法,他不愿意她误会自己。

唐妧能够感觉得到他目光的炽热,纵使这个男人看起来如山般静默、如夜色般深沉,看起来冷肃又威严,可此刻即便她低着脑袋,也感受得到那两道如火炬般灼热的目光。唐妧后悔来了这里,想了想,朝赵骋稍稍抚了身子,又道:“父兄素来以真诚待人,他们欣赏敬佩赵公子,若是来日知晓赵公子对其有隐瞒身份,想必会失望难过。所以,赵公子若是所言非虚,真是以真心来待父兄的,还望赵公子坦诚相待。”